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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前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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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她的照片,她的形象永远只留在我的脑子里,永不磨灭”

”奇怪,是谁得到了小枝生前的照片?把她印在卡片背面,又在卡片上写了这些奇怪的符号,还不用贴邮票就寄到了我们出版社”

此刻,”茶马古道”的窗外,后海冰面发出微微的反光

我死死地盯着这张卡片,又翻过来看了看,像某个幽灵的名片似的,就这样送到了我手中

终于,我把卡片缓缓放回到信封中,然后揣在衣服口袋里说:”买单”

走出”茶马古道”,我们沿着后海边一路向前走去我已无暇欣赏京城冰封后海的景致,只是不停地摸着胸前的袋袋,里头揣着那封”幽灵来信”,而卡片背面那张小枝的照片,应该正对着我的心口吧

她的名字叫小枝

欧阳小枝

这个名字是黑夜里的冰

透明而又致命,转眼就融化于水中

小枝来自荒村

根据我小说里的描述,荒村属于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坐落在”大海与墓地之间”,因为面朝一片荒凉的海岸,所以叫做荒村

在荒村的入口处,有一块明朝皇帝御赐的贞节牌坊——”贞烈阴阳”,它就像一把大锁似的关住了荒村,村里的人极少到外面去,也极少有外人进入过荒村更可怕的传说是:凡是擅自闯入荒村的外来者,都会在很短时间内神秘死去

荒村中一座古老的宅子”进士第”,因为出过一位明朝的进士而得名,”进士第”的欧阳家是荒村最古老的家族,古宅主人欧阳先生有个独生女儿叫小枝,她是第一个离开家乡到上海读大学的荒村人

非常不幸,在2003年一次地铁意外事故中,小枝在站台下香消玉郧了,不久小枝的父亲也因病去世,古老的欧阳家族就此断绝了香火,”进士第”也成为了神秘的空宅在无数个黑夜里,精灵悄然出没于老宅的某个角落

2004年4月,我在那一期的《萌芽》杂志上发表了中篇小说《荒村》,从此我的生活就被各种来访的读者们打乱了夏日的某天,s大学的四个学生突然造访我家,他们的名字分别是霍强、苏天平、韩小枫和春雨他们在看了《萌芽》以后,对荒村产生了浓烈兴趣,决定去荒村做一次探险,但我拒绝告诉他们荒村所在的位置

令人万万不曾想到的是,那四个大学生竟然自行找到了荒村,四人在荒村经历了一段可怕经历,终于回到了上海但厄运似乎追着他们不放,在短短的几天内纷纷遭遇意外,霍强和韩小枫在恶梦中死去,春雨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苏天平则神秘失踪下落不明了

现在,再回到2005年某月19号的北京冬夜,我和出版社的责编走过冰封的后海,路边布满了各种小酒吧,耳边不时听到吉他的旋律,更有不少操着东北口音的酒博士们在招揽生意其中最有创意的一个酒吧,在门口挂了块牌子——”围炉取暖,白薯免费”,真搞笑啊

嘢!总算走到仰慕已久的银锭桥啦!

我跑到小巧玲珑的桥栏杆边,看着下面的冰面说:”就是桥小了点,好像也不过如此耶”

责编笑着嗔怪道:”哼,你这不是叶公好龙吗?”

就在我暂时忘却了刚才的”悬疑”,想要放松地笑起来时,手机短信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缓缓掏出手机,才看到发件人竟然是苏天平!

瞬间,在北京冬夜的银锭桥上,我感到心又沉到了水底下,就像这桥下冰封的后海

怎么会是苏天平?他就是那四个曾经去过荒村的大学生之一,半年前他从荒村回来后不久,便处于惶惶不可终日之中,为了躲避致命的恶梦,他躲在没日没夜的网吧中,结果还是晕倒了他被送到医院昏迷了十几天,最后竟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又回到了s大学的校园

苏天平失踪回来以后,曾专程来找过我一次,但后来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我几乎都已经把他给忘记了

奇怪,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我发短信?

我狐疑着打开这条短信,内容只看到三个字——

救救我!

瞬间,手机屏幕上这三个致命的汉字,把我的眼睛给”电”了一下,似乎”电”出了苏天平那张神经质似的脸庞,还有他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睛

2005年某月19日的北京冬夜,我站在后海银锭桥上捧着手机,盯着这条很可能发自上海的短信——苏天平,这个曾经去过荒村的幸存者,正隔着1380公里的距离向我紧急呼叫:救救我!

又一阵北方的寒风从后海冰面上吹来,我瑟瑟发抖地仰望夜空,只见半轮冷月高高挂在中天,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救救我”的声音

”发什么呆!”

责编轻轻拍了我一下,我回过头缓缓地说:”出事了”

还没待她明白过来,我就把手机屏幕给她看了看,责编皱起眉头说:”苏天平?是《荒村公寓》里那个大学生?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为什么你小说里的人物总会跑出来找你呢?”

我继续靠在银锭桥的栏杆上,后海边的酒吧不时飘出吉他声,让我心里更加纷乱起来,面对苏天平的呼救,是回还是不回呢?

可是对我来说,荒村的故事已经过去了,我永远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也永远都不想再卷进去了,就像我在《荒村公寓》里留下的开篇按语:

”亲爱的读者们,无论你看完这本书以后有多么激动,但请记住作者的忠告——千万不要去荒村,如果你不听这个忠告,由此造成的后果作者盖不负责”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铁石心肠,左思右想了半天,我还是狠心地摇头说:”不,今晚我不想回复他”

责编立刻说:”也许他还会直接打手机给你的”

我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把手机给关机了:”我听不到”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别说了”我苦笑一声,快步走下了银锭桥,”我们离开这儿吧”

虽然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还是紧张得很,我捏着关掉的手机走出后海,在与责编告别后,便匆忙打的回到宾馆里

明天上午就要回上海了,我在客房里收拾了一下行装,但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最后实在憋不住,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想要记录下什么来

可面对着电脑屏幕半天,我一个字都打不出来,脑子里已经被苏天平发来的那三个字占据了我只能站起来走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衣服口袋里的那封信,我又把这封神秘来信拿了出来,但并没有取出里面的卡片,只是轻轻触摸外面的信封,从指尖传来一种微微的麻意,仿佛摸到了某人光洁的皮肤

啊,我的手指立刻弹了起来,顺便抓起了旁边的手机,暗暗的屏幕显示关机我可以想象电波那一头的苏天平,或许他正在焦急地等待我的回复,甚至正在不断拨打我的手机,却始终听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吧?

到底还是”心太软”,我终于颤抖着打开了手机,但并没有新的短信显示我又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苏天平的手机

我听到那边的手机铃声响了,但苏天平却始终不接电话我又连续拨打了好几次,一直打到半夜十二点以后,但都是只闻铃响不见人声

不行,明天一早还要去赶飞机呢,我只能把手机丢在一边睡下了

在北京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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