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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低语,我们的尖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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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巴克峰时,母亲正在做感恩节大餐。大橡木餐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酊剂和精油,我将它们收拾好。查尔斯要来吃晚饭。

肖恩心情不错。他坐在桌旁的长椅上,看着我将瓶瓶罐罐收好。我把母亲从未用过的瓷制餐具洗净摆好,检查每个盘子和餐刀之间的距离。

肖恩对我的小题大做很是生气。“只不过是查尔斯而已,”他说,“他的标准没那么高,毕竟他是和你在一起。”

我拿来玻璃杯。当我把一个杯子摆在肖恩面前时,他用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我的肋骨。“别碰我!”我尖叫道。接着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他将我打倒,拎着我的脚,拖到起居室,远离母亲的视线。

肖恩将我按在地上,坐在我的肚子上,用他的膝盖夹住我的胳膊。他的体重让我透不过气来。他用前臂勒住我的气管。我气急败坏,想大口大口地喘气喊叫,但呼吸道被堵住了。

“你的行为像个孩子,逼我把你当孩子对待。”

肖恩说得很大声,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对着 我说,但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说给母亲听:我是个行为不端的孩子,他是在纠正孩子的错误。气管上的压力减轻了,我感到肺部有一种美妙的充盈感。他知道我不会叫出声来。

“停下!”母亲从厨房里喊道,尽管我不确定她指的是肖恩还是我。

“大喊大叫很不礼貌,”肖恩再次朝着厨房说道,“你就这么待着,直到道歉为止。”我大叫着对他说我错了。过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

我从纸巾盒里拿出餐巾纸一一折好,在每一套餐具上都放上一张。当我把一张餐巾纸摆到肖恩的盘子里时,他又一次用手指戳我的肋骨。我什么也没说。

查尔斯到得很早——爸爸还没从废料场回来——他在餐桌前坐下,对面的肖恩眼睛一眨不眨地怒视着他。我不想让他俩单独待在一起,但母亲需要我帮忙做饭,所以我来到炉灶边,但一再找借口回到餐桌旁。一次回到餐桌时,我听见肖恩对查尔斯谈论他的枪;另一次,我听到肖恩谈论他知道的杀人的所有方法。两次我都哈哈大笑,希望查尔斯认为它们只是玩笑话。第三次回到餐桌时,肖恩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下。我也笑了。

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并未持续多久,甚至没撑到晚饭时间。我端着一大瓷盘小圆面包从肖恩身边走过,他又狠狠地捅了我一下,疼得我喘不过气来。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喊道。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我弄到地板上的,但我再一次仰面躺着,被他压在身下。他让我为打碎盘子道歉。为了不让查尔斯听见,我悄悄地轻声道歉,所以肖恩没听见,被激怒了。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又一次贴近头皮作为杠杆,将我猛拉起来,然后把我拖向卫生间。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查尔斯都没来得及反应。当我被揪着头拖拽在走廊里时,我所见的最后一幕,便是查尔斯跳了起来,眼睛大睁,脸色苍白。

我的手腕交叉着,胳膊被扭在身后。我的头被塞进马桶,鼻子悬在水面上。肖恩对我喊着什么,但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在听走廊里的脚步声,一听到它们我就抓狂。不能让查尔斯看见我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看出我所有的伪装——我的化妆品,我的新衣服,我的瓷制餐具——这 才是我真正的面目。

我抽搐着,拱起身子,奋力将手腕从肖恩手中挣脱。我让他猝不及防;我比他想象的力气更大,或者也许只是更鲁莽,他没能抓住我。我扑向门口。我刚穿过门框,一脚踏进走廊,突然头向后一仰,又被肖恩一把抓住头发。他用力将我拽向他,于是我们又跌回浴缸里。

我记得的下一幕是,查尔斯抱起我,我大笑着,发出一声尖锐而疯狂的号叫。我想,如果我能大声笑出来,也许情况还有救,也许还能说服查尔斯这一切不过是个玩笑。泪水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我的大脚趾断了——但我一直咯咯地笑。肖恩站在门口,面露尴尬。

“你还好吗?”查尔斯不停地说。

“当然还好!肖恩是多么,多么,多么——搞笑 啊。”随着我将重心挪到脚上,一阵疼痛掠过全身,我在说最后一个词时声音都哽咽了。查尔斯想把我抱走,但我推开他,一瘸一拐地走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还开玩笑似的拍了哥哥一下。

查尔斯没有留下来吃晚饭。他逃进他的吉普车,我好几个小时都没听到他的消息,后来他打电话让我去教堂跟他见面。他不会再来巴克峰。在漆黑空旷的停车场,我们坐在他的吉普车里。他在哭。

“你看到的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说。

如果当时有人问我,对我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会回答是查尔斯。但其实他不是。而我会证明给他看。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爱情或友情,而是 我自欺欺人的能力:相信自己很坚强。查尔斯知道我并非如此,因此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我变得反复无常,吹毛求疵,充满敌意。我设计了一个怪异而不断变化的评估标准,来衡量他对我的爱。一旦他没达到要求,我便胡思乱想。我情绪失控,将我全部的野蛮的怒火、我对父亲或肖恩的所有可怕的怨恨,都发泄到这个只是来帮助我的困惑的旁观者身上。我们吵架时,我尖叫着再也不想见到他。我这样大吵大闹了很多次,终于有一天晚上,当我像往常一样打电话告诉他我改变了主意时,他拒绝了。

我们在公路外的田野里见了最后一面。我们身后是高耸的巴克峰。他说他爱我,但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不能拯救我。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冬天的校园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我待在室内背诵代数公式,努力像以前一样生活——想象我的大学生活与巴克峰的生活完全分开。将两者分开的那堵墙原本坚不可摧,但查尔斯是其中的一个漏洞。

胃溃疡复发了,整夜又烧又痛。有一次,罗宾将我摇醒。她说我在睡梦中一直大喊大叫。我摸了摸我的脸,是湿的。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让我感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二天早上,罗宾让我和她一起去看医生——去看溃疡,顺便给脚拍个x光片,因为我的大脚趾已经变黑。我说我不需要医生。溃疡自己会好,脚趾已经有人治过了。

罗宾扬起眉毛。“谁?谁治的?”

我耸了耸肩。她以为是我母亲治的,我让她相信了。事实是,感恩节后的那天早上,我让肖恩看看我的大脚趾是否断了。他跪在厨房的地板上,我把脚放在他膝盖上。这个姿势让他看上去缩小了。他检查了一会儿脚趾,然后抬头看着我,从他的蓝眼睛里我看出了一些东西。我以为他要向我道歉,但就在我期待他开口时,他抓住我的脚趾尖,猛地一拉。我感觉脚好像炸裂一般,一阵剧痛传遍整条腿。我仍旧强忍着疼痛,这时肖恩站起身,将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说:“对不起,小妹,但就是要趁你不注意,才不会那么痛。”

罗宾要带我去看医生的一个星期后,我又被她摇醒了。她把我抱起来,紧紧搂着我,仿佛她的身体能将我揽住,以防我散架。

“我觉得你需要去见见主教。”第二天早上她说。

“我没事。”我说,重复着明明不太好的人的那套陈词滥调,“睡上一觉就好了。”

不久,我在书桌上发现一本大学心理咨询服务的小册子。我几乎看也没看,就把它扔进了垃圾箱。我是不 会去见咨询师的。去见咨询师就意味着寻求帮助,而我相信自己战无不胜。这是一种优雅的骗局,一种精神战术。脚趾没有断,因为它不那么容易折断。只有x光可以证明它是不是断了,所以让我的脚趾断掉的是x光。

我的代数期末考试也被卷入这种迷信中。在我脑海里,它获得了一种神秘的力量。我疯狂地高强度学习,相信如果我能在这次 考试中取得最佳成绩,考出不太可能的满分,即便我的脚趾断了,即便没有查尔斯的帮助,也能证明我是最优秀的。不可战胜。

考试那天早上,我一瘸一拐地来到考试中心,坐在通风的大厅里。试卷就摆在我面前。问题顺从而柔软,轻易被我掌控,我将它们一一解答出来。我交上答卷,然后站在冰冷的走廊上,盯着大屏幕,屏幕上会显示我的分数。分数出现时,我的眼睛眨了又眨。一百分。完美的满分。

我感到一阵陶醉和麻木,犹如喝醉了一般。我想对着世界大喊:这就是证据, 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我。

圣诞节,巴克峰看上去一如往常——山顶白雪皑皑,点缀着常青树——而我的眼睛,越来越习惯于砖和混凝土,被其磅礴和明净晃得几乎睁不开。

我开车进山时,理查德正开叉车搬运檩条,供爸爸在附近的富兰克林镇盖商店使用。理查德二十二岁,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但是他没有高中文凭。开车从他身边经过时,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要开一辈子的叉车。

回家刚几分钟,泰勒就打来电话。“我只想问问,”他说,“理查德是否在准备参加大学入学考试。”

“他要参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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