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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您不能把车停在这里,而且我们这儿也不允许小孩开车。这是不负责任!”斯文坚持道,布里特-玛丽头一次听见他用这种恶狠狠的语气说话。
“您用不着那么紧张,好吗?”肯特笑道,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斯文浑身发抖,他在衣兜里伸着两根食指,顶着夹克的衬里。
“无论怎么样,您都不能把车停在这里,而且让小孩开车是违法的,您必须承认,不管您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几个字的音量很低,似乎刚说出来就后悔了,肯特倚着拐棍咳嗽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
他看着布里特-玛丽,但她没看他,所以他只好盯着斯文。
“您以为您是谁——您是干什么的?警察吗?”
“没错!”斯文说。
“好吧,是我该死。”肯特笑道,接着便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挺直腰杆,冲着斯文嘲讽地敬了个礼。
斯文的-脸-红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夹克拉链。布里特-玛丽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打算站在他俩中间,但最后只是重重地跺了两下脚,说:
“拜托,肯特,你为什么不把车挪一下?都停到足球场中间去了。”
肯特叹了口气,调皮地冲她点点头,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仿佛有人在威胁他。
“当然,当然可以,如果警长坚持这样要求的话。没问题,您只要别开枪就好!”
他夸张地走了几步,向布里特-玛丽靠过去。她已经不记得他上次亲她的脸是什么时候了。
“我去镇上的旅馆看了看,那儿的房间简直像该死的老鼠洞一样,你知道吧,这种地方都这样。不过我发现旅馆对面有家餐馆还算不错,就这种环——境——而言。”他故意提高声音让斯文听见,说到“环境”两个字时,他以充满优越感的姿态,依次指点着披萨店、娱乐中心和那条公路。挪车时,他故意狂轰油门,引擎发出炫耀的鸣响。挪好车,他又给奥马尔一张自己的名片,因为除了告诉别人他买来的东西有多贵,肯特还喜欢分发名片。他的这几招让奥马尔深受触动。布里特-玛丽不记得斯文是什么时候转身离开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她独自站在披萨店外面,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敲得粉碎。她试着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因为她从来不曾把自己的内心感觉放在第一位,开始新的生活已然太晚。
她和肯特在镇上的那家餐馆吃了晚饭,那儿有白色的桌布和一本没有照片的菜单,对待餐具的态度似乎也很严肃,或者至少可以说,这家餐馆没把餐具的选择看成是一个笑话。肯特告诉布里特-玛丽,她不在,他觉得很孤独。其实他的原话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看起来他对待她的态度也挺严肃,至少没把她当成笑话。她注意到,他把以前的旧皮带找出来系上了,看起来破破烂烂,而她走之前刚刚修理过他经常系的那根皮带,他显然是没找到。她想告诉他,它就在卧室衣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已经整整齐齐地卷好了。在他们的卧室。她希望他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然而他只是-搔-了-搔-胡茬,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问:
“可这个什么库珀,那个……他……你们是怎么成了……朋友的?”
布里特-玛丽也尽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回答:
“他只是个警察,肯特。”
肯特点点头,然后用力眨眨眼。
“你必须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亲爱的。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联系她。你不能因为我走错这一步就惩罚我一辈子,对不对?”他越过桌子伸过手来,轻轻握住她缠着绷带的那只手。
他还戴着结婚戒指。她觉得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白印子火辣辣的,似乎在谴责她。他拍着绷带,似乎不曾想过它为什么会缠在布里特-玛丽手上。
“好啦,亲爱的,你已经表明了你的想法,很明显!我明白!”
她点点头,因为这是真的,因为她从来不想让他受苦,他只需要知道自己错了。
“你一定觉得足球队的事很荒唐。”她低声说。
“你在开玩笑吗?我觉得那很棒!”
食物端上来时,他立刻松开她的手,她马上开始想念手被他握住的感觉——好比你去理发,理发师剪掉的头发比你期望的还要多,那走出理发店时,你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她把餐巾整齐地铺在腿上,像哄孩子睡觉那样轻柔地拍打着它,小声说:
“我也是。我也觉得那很棒。”
肯特面露喜色,俯过身来,深深地看着布里特-玛丽的眼睛。
“嘿,亲爱的,我有一个主意:你留在这里帮助那些孩子参加杯赛,就是鬈毛今天说的那场比赛。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再回家,回到我们原来的生活。怎么样?”
布里特-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非常用力,以至于吸到一半时差点漏气。
“那就太好了,谢谢你。”她低声说。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亲爱的。”肯特点头道。他叫住女侍者,请她把胡椒研磨瓶拿来,可桌上的菜他还没有动过。
当然,这儿的食物十分正常,没有稀奇古怪的品种。布里特-玛丽差点把她试吃墨西哥卷饼的经过告诉肯特,然而常识阻止了她。她还想把最近遇到的各种事告诉他,最后也都没说,因为说与不说大概已经没有那么重要。无论如何,肯特都会把话题转移到他和德国人的生意上。
布里特-玛丽点了炸薯条做配菜。她不吃炸薯条,因为不喜欢,但和肯特出去吃饭时,她总会点这个,因为怕肯特吃不饱。
肯特伸过胳膊来够她的炸薯条时,布里特-玛丽瞥了一眼窗外。直觉告诉她,街上可能会有一辆警车,然而事实证明这是她的想象。她-羞-愧地低头看着腿上的餐巾。她在这儿,一个成年女性,对紧急救援车辆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幻想。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
肯特开车送她去停车场监督孩子们练球,在他的宝马里一直等到训练结束。银行也在那里,所以布里特-玛丽让银行指挥大家训练,她自己大多数时间都是拿着花名册站在旁边看着。训练结束后,布里特-玛丽甚至想不起今天都练了什么、自己和孩子们说没说话、有没有和他们道别。
肯特开车送布里特-玛丽、银行和她的白狗回银行家,银行和狗没问他的宝马值多少钱就钻出车外,肯特很是不满。银行的棍子不小心敲在了车身的漆面上——前两次肯定不是故意的。肯特摆弄着他的手机,布里特-玛丽坐在他旁边等着,因为她十分擅长这样做。最后,他终于说:
“我必须走了,明天得去见会计。准备和德国人谈重要的事,你知道吧,大计划!”
为了强调计划很大,他坚定地点着头。
布里特-玛丽鼓励地微笑着,敞开车门。就在此时,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来,她不假思索地问:
“你支持哪支足球队?”
“曼联。”他惊讶地回答,连手机都不看了,抬起头来看她。
她点点头,下了车。
“晚餐很好,肯特,谢谢你。”
他身\_体一横,斜靠到副驾驶位上,仰脸看着她。
“等回了家,我们就去剧院,就我们俩,好吗,亲爱的?我保证!”
她站在门厅里目送肯特的车开走。正要关门时,发现路对面的那两个老太太扶着助行器站在花园里盯着她看,她连忙旋风般地躲进屋内。
银行在厨房吃培根。
“我丈夫支持曼联。”布里特-玛丽告诉她。
“他妈的一目了然。”银行说。
布里特-玛丽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