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1(2/2)
尼诺体贴地说:“很难受吧?”
约翰尼无所谓。“听着,尼诺,今晚你别喝太醉。你得给这些好莱坞的女人表演一下,我的朋友可不是吃素的。你必须给她们留下点印象。记住,这些贵妇里有些在电影圈很有权势,能帮你安排工作。搞完以后再卖卖魅力也没啥坏处。”
尼诺已经在给自己斟酒了。“我一向有魅力。”他说。他一口喝完,咧嘴笑道,“不开玩笑,真能让我亲近狄安娜·邓恩?”
“别心急火燎的,”约翰尼说,“其实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好莱坞明星的孤独之心俱乐部(这是被强制出席的新起之秀的叫法)每周五晚上聚会,地点是电影公司给罗伊·迈克艾尔罗伊安排的一处宫殿一样的住所,他是沃尔茨国际电影公司的媒体经纪人,更确切的头衔是公关顾问。实际上,尽管这是迈克艾尔罗伊举办的开门酒会,主意却来自杰克·沃尔茨那颗讲求实际的头脑。他有不少很挣钱的明星年龄渐长,没有特殊灯光和天才化妆师的帮助,时间的痕迹就昭然若揭。她们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灵魂和肉体都越来越迟钝,不再能够“坠入爱河”,不能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抢手货。另外一方面,她们也被金钱、名声和过去的美貌惯得过于颐指气使。沃尔茨召开酒会是方便她们挑选一夜情的情人,男人若是真有两下子,就能升格担任全职床伴,从此一路往上爬。这种活动有时候会堕落成争斗和纵欲,惹来警方找麻烦,因此沃尔茨决定干脆在公关顾问家召开酒会,公关顾问可以贿赂记者和警官,当场摆平问题。
对电影公司那些默默无闻、没演过主角但是精力旺盛的年轻男演员来说,参加周五晚上的酒会并不总是一桩美差。因为电影公司会安排在酒会上放映尚未发行的新片。事实上,这就开酒会的借口。大家会说,“我们去看看某人拍的新片怎么样。”于是酒会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年轻的女明星被禁止参加周五晚上的酒会。更确切地说,是不鼓励参加。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心领神会。
新电影上映放在十二点开始,约翰尼和尼诺十一点赶到。罗伊·迈克艾尔罗伊乍一见是个格外讨人喜欢的男人,修饰整齐,衣冠楚楚。看见约翰尼·方坦,他欢喜得惊叫起来。“你他妈来这儿干什么?”他的惊讶是真心的。
约翰尼摇摇头:“来让乡下表弟开开眼界。这位是尼诺。”
迈克艾尔罗伊和尼诺握手,赞赏地打量着他。“她们会生吞活剥了他。”他对约翰尼说,领着两人来到后天井。
后天井其实是一连串大房间,玻璃门正对花园和池塘。这里聚集了百来号人,手里都拿着酒杯。天井的灯光经过精心布置,女人的面容和皮肤增色不少。这些都是尼诺小时候在昏暗银幕上见过的女人,在他的青春淫梦里扮演过角色。可是,现在见到活生生的真人,就像看见她们化了恐怖片的妆。什么也掩盖不了肉体和灵魂背后的疲惫,时间侵蚀了她们的神性。姿态和动作虽然和记忆中一样迷人,但她们就像蜡制水果,引不出他的半滴口水。尼诺连喝两杯,走到一张桌子旁,方便他接近酒瓶的巢穴。约翰尼跟着他,两人你一半我一杯喝酒,直到背后响起狄安娜·邓恩那有魔力的嗓音。
尼诺和其他几百万个男人一样,早把这个声音永远刻印在了脑海里。狄安娜·邓恩拿过两个奥斯卡,主演过好莱坞史上最赚钱的电影。银幕上的她有那种猫一般的女性魅力,没有哪个男人抵抗得了她的诱惑。可是,此刻她说的话却无论如何也上不了银幕。“混蛋约翰尼,你和我睡了一晚上,结果逼着我又开始看心理医生了。你怎么再也不找我了?”
约翰尼亲吻她送上来的面颊。“你害得我一个月起不了床,”他说,“认识一下我的表弟尼诺。强壮的意大利小伙。他说不定应付得了你。”
狄安娜·邓恩扭头冷冷打量尼诺:“他喜欢看试映?”
约翰尼笑道:“他以前没机会,不如你带他?”
单独和狄安娜·邓恩相处,尼诺不得不大喝特喝。他尽量表现得无动于衷,但这真的很难。狄安娜·邓恩鼻尖上翘,盎格鲁-撒克逊古典美女的脸型,轮廓分明。他实在太熟悉她了。他见过她孤零零地在卧室里心碎,为死去的飞行员丈夫痛哭,为失去父亲的孩子们流泪。他见过卑鄙小人克拉克·盖博先是占她便宜,接着撇下她去追求一个性感尤物,她发怒、受伤害、受屈辱,但仍旧保持光芒四射的尊严(狄安娜·邓恩从没在电影里扮演过性感尤物)。他见过她因为爱意得到回应而眉飞色舞,在她爱慕的男人怀里扭动;他还见过她凄美地死去至少六七次。他见过她,听过她,梦过她,但对独处时她说的第一句话还是毫无思想准备。
“约翰尼是这城市少数几个有卵蛋的男人之一,”她说,“剩下的都是同性恋和脓包,给他们阴囊里灌上一卡车西班牙苍蝇6,那玩意儿也硬不起来。”她抓住尼诺的手,领着他来到房间一角,远离人群和竞争。
6、spanish fly:西班牙苍蝇,有催情作用,多用于动物。
她打听他的身世,仍旧散发着那种冷冷的魅力。他看穿了她。他明白她在扮演富家交际花的角色,友善对待马童或司机,但电影里的她要么会向他的情谊泼冷水(如果是斯宾塞·屈塞扮演他),要么会神魂颠倒得忘乎所以(如果是克拉克·盖博扮演他)。不过无所谓。他不由谈起他和约翰尼如何在纽约一起长大,他和约翰尼如何受邀在小俱乐部唱歌。他发现她出乎意料地同情和感兴趣。聊着聊着,她看似随意地问起:“知道约翰尼是怎么让杰克·沃尔茨那杂种把角色给他的吗?”尼诺愣了一下,摇摇头。她没有追问。
试映沃尔茨新片的时间到了。狄安娜·邓恩领着尼诺,温暖的手俘获了他的手,走进主宅深处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有五十来张双人小沙发,沙发摆放得互不干扰,每一张都是个半隐蔽的小岛。
尼诺看见沙发旁有个小桌,小桌上是一碗冰块、几个酒杯、几瓶烈酒和一盘香烟。他递了一支香烟给狄安娜·邓恩,帮她点烟,然后给两人斟酒。他们没有交谈。几分钟后,灯光熄灭。
他猜到会有肆无忌惮的行为,他毕竟早就听说过好莱坞的荒淫传奇,但实在没料到狄安娜·邓恩会那么贪婪地径直扑向他的性器官,事先连半句客套和礼貌的话都没说。他喝着酒,望着银幕,但舌头尝不到味道,眼睛看不见电影。一方面,他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部分是因为此刻在黑暗中伺候他的女人曾经是他春梦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