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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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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是余山脚下的高尔夫球场,人高马大的盛赞却说肚子饿了,拉着全家人去了一处高级饭店。

他点了一个巨大的包房,从落地窗户可以看到山顶的教堂。包房里有与钱柜相同的唱歌设备,丰盛的午餐过后,盛太太高兴地拿起话筒,唱起她最爱的红色歌曲。贵妇人一连唱了七八首,直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把话筒交给小麦说:“你们年轻人也唱几首吧。”

小麦却是一点唱歌的心思都没有,还是盛赞说:“至少唱一首吧,给我妈一个面子。”

她被迫挤出笑容,在点歌系统寻找许久,点了一首《我们都是好孩子》。

唱到最后,自己却有了一丝感动,竟真的潸然泪下——

“你说要一直爱一直好,就这样永远不分开,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天真的孩子,灿烂的孤单的变遥远的啊。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在一起为幸福落泪啊”

她抹着眼泪放下话筒,却尽量保持着笑容说:“不好意思,大概是眼睛比较疲劳。”

盛赞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没想到盛先生平静地说:“小麦,你想到过去了吗?”

这个大胆的问题让小麦吃惊的低下头,盛太太捅了他一下:“乱说什么啊!”

午餐过后,一行人去了高尔夫球场。小麦从没打过高尔夫,只能坐在旁边看他们玩。盛先生夫妇玩得很开心,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他们不时与路过的球友打招呼——估计都是非富即贵的主。

男朋友过来教她打球,可她学了半天都没会,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大概天生就不适合高尔夫吧。”

她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只看到山顶的教堂,却没有看到风筝,低头看着脚下,是一片进口的草皮,即便寒冬季节还能保持翠绿。

其实,她想起了十五年前,那个异常倒霉的暑期——如今豪华的高尔夫球场,当年是余山脚下的一片荒野,草丛间隐藏着一条深深的沟。十三岁的小麦与秋收分别的那天,她就是在这里掉下深沟摔断腿的。

十五年后,当然再也看不到那条该死的深沟了,但心里的那条沟非但没有填平,反而越来越深了。

傍晚,旅行车载着他们来到淀山湖畔,一家最顶级的度假村。

盛先生预订了一套独栋别墅,他和太太住在二楼,把三楼让给了盛赞和小麦。

冬夜,屋外寒风呼啸,可以听到冰冷的湖水不断拍打湖岸的声音。

房间里却是温暖如春,男朋友倒在床上,幸福地搂着小麦说:“你开不开心?”

“你骗了我。”

这句突如其来的回答,让盛赞不知所措地坐起来:“你说什么?”

小麦也充满戒备地坐到椅子上,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钱灵。”

一听到这个名字,盛赞的眼神便闪烁不定,答案已不言而喻。

“你——知道了?”

“是得,在钱灵遗留下来的影集里。”

盛赞微弱的抵抗宣告崩溃,他重新倒在床上,沉默许久之后才说:“我承认——我和钱灵谈过恋爱。”

“你承认得太晚了!”

“小麦,请你原谅我!我只是觉得那是过去,我不可能再和钱灵有什么了,而且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想让你感觉尴尬——何况,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小麦霍地一下站起来,“看起来你很高兴?”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自从和她分手以后,我们真的没有藕断丝连,她也从没纠缠过我,反而一直鼓励我和你谈恋爱。”

“说得倒轻松!”

他抓狂地从床上跳起来:“小麦,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是钱灵提出分手的,那是在她从日本出差回来后。我也感到很突然,但她的态度那样坚决,让我根本无法挽回,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并且终日以酒浇愁。不到两个月,她就把你介绍给了我,说你的性格更适合我——果然如此,我发现你才是真正的理想伴侣,是值得与我共同度过一生的人。”

“够了!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为什么等到现在?等到钱灵死了以后——如果我没有发现那些照片,这个秘密就会永远烂在你的肚子里?”

“不,以后我一定会说的。”

“以后?等我们结婚以后?等到我生了孩子以后?等到我老了以后?”她苦笑着看了看窗外的黑夜,“前提是真的有‘以后’!”

“小麦,你到底什么意思?”

“对不起。”

他却执着地摇着头:“今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请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我想换一个房间。”

盛赞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没关系,我可以去隔壁房间。”

他匆忙拎着包退出去,为了避免与小麦吵架,还是让她独处一夜比较好。

重重地锁上房门,她靠在门后,泪水滑过脸颊。寒冷的漫漫长夜,又该如何熬过?

她想起了高高的摩天轮

2000年的记忆,第九章

2000年。

六月,最后一个星期天。

夕阳由金色变成血色,洒在秋收的新t恤上,也洒在身后的摩天轮上——另一对幸福的年轻人,正处在刚才他俩经过的最高位置。

走出锦江乐园的路上,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小麦不断理着额前的发丝,再也不敢回头看摩天轮。

在传说能得到幸福的地方,他却没有给她一个答案。

而她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答案。

一道无解的数学题?

周日的傍晚,地铁里挤满回家的年轻人,田小麦陪伴他回到莘庄。

走出车站的时候,秋收终于说话了:“不用再送了,我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去。”

“我还想陪着你。”

小麦拉着秋收的手不放,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明天不就能看到了?”

“是。”

“快点回家去吧,万一被你爸爸知道了,你可就惨了。”

“我不怕。”

在莘庄地铁的站前广场上,十八岁的红裙少女痴痴看着少年,无声地洒下眼泪。

秋收也颤抖着低头不语,忽然紧紧抱住小麦,亲吻她的脸颊。

他干裂的嘴唇,从她细腻的脸上滑落。突然,他无声无息地转身,快步走入站前广场的茫茫人海。

两个人紧紧缠绕的手指,几乎也在同时挣脱开来。

小麦早已泪流满面,不断摩挲自己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一分钟后,等到重新擦干眼泪,却再也看不到她的少年了。

天,彻底黑了。

她在夏夜的风中站了片刻,像一尊广场上的雕塑,被无数路过的人注目,却感觉身边所有人都不存在,因为他已不在身边。

终于,田小麦转身,进站,上地铁,回家。

父亲正在家里等着她。

“你到哪里去了!”

田跃进狂怒地对女儿吼起来,而她一声不吭地回到卧室,把门锁住不让老爸进来。

这天晚上,她第一次做了那个梦——

梦见自己来到黑夜的荒野,脚下是一条深深的沟,她不敢不敢跨过那条沟

凌晨,她从梦中醒来,感觉自己堕落到了沟底,脚骨居然剧痛起来,仿佛已再次摔断。

枕套、枕头和席子、都被少女的眼泪打湿了。

星期一,父亲用警车押送她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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