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天已大亮,同事进来上班,田跃进才浑身酸痛地醒来。
轻轻地摸着脖子,似有一道紫色的勒痕。
他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冲到洗手间看着镜子,看着过早刻上皱纹的脸,看着下巴上一片黑黑的胡楂。闭上眼睛,在洗脸台边低头片刻,重新抬起头来的瞬间,他看到自己的身后,站着那位死去的美人—脖子上依然缠绕紫色丝巾。
田跃进丝毫没有害怕,他知道那是个幻觉,一个无比真实的幻觉。为什么纠缠着他?想给他一种强烈信号,拜托他甚至哀求他一定要抓到残忍的凶手?那你快点说啊!把那只恶鬼说出来,不要像你的儿子那样语无伦次—少年还在公安局的值班室里熟睡。
等到太阳快升到屋顶,死者的儿子终于醒了,他睁开疲倦的眼睛,刚看到老田严肃的脸庞,便立即紧紧地闭上了。老田一声不吭地将他拉起来,带着少年走出值班室,去局里的食堂吃午饭。
果然是青春期的男孩,饭量居然是田跃进的两倍,不时有同事经过,投来异样目光,还有刚调来的小警察打招呼:“老田,这是你儿子啊?”
田跃进生怕少年再受刺激,不断给每个人使眼色,让大家不要靠近他们。还好,少年只顾着埋头吃饭,没注意到别人看他的目光。
下午,老田带着少年去罪犯模拟画像室,要他把凶手形象描述一遍。无论画像师怎么提示,他就是说不清那人的长相,还是昨晚那套回答。不过少年反复强调,虽然无法说清凶手的样子,但只要亲眼看到那个人,或者那个人的照片,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几个钟头过去,桌上还是那些面目不清的脸。田跃进出去抽了根烟。
少年是否真正看到了凶手的脸?死者遇害的时候,正对墙上的画报,她的脸很可能把凶手挡住了,目击者看到的只是勒住她脖子的丝巾,却根本没看到凶手。所谓的“恶鬼”,怕是少年深受刺激后,产生的某种臆想或幻觉。
画像室的房门半开着,他继续往里观察少年的脸—十三岁,和他的女儿是同一年生的,但早出生半年,因此比女儿小麦高一个年级。
田跃进打开兜里的钱包,看着女儿最近的照片。小麦去年开始发育,如今几乎每天都会给人一点惊喜,每天都比前一天漂亮。他摸着照片里女儿明亮的大眼睛,还有脸颊上可爱的一点点婴儿肥,无疑她会长成一个美人,一个像她妈妈那样富有魅力的女人,若干年后从漂亮女孩变成漂亮少妇。
该死,怎么又想到少妇?那个被神秘丝巾勒死的漂亮少妇,更可怜的是她十三岁的儿子,亲眼看着妈妈被杀死却又不能冲出去。抓坏蛋不是少年的责任,让凶手逍遥法外是警察的耻辱。
田跃进暂且抛下少年,独自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苦涩的浓茶,打开一份报告—
许碧真,生于1962年,高中毕业。1981年,嫁给同乡秋建设,第二年生下儿子,取名秋收。她和丈夫都是农村户口,但一直在县城生活,承包经营一家杂货店。1991年,许碧真独自到上海打工,将丈夫和儿子留在老家。南明高中地处偏僻,几公里内没有商店,她以低廉价格盘下学校大门对面的房子。小杂货店开了四年,除寒暑假外平时生意都不错,是住读学生们的唯一选择。从家里的汇款存根来看,她每月给儿子汇几百块钱。居民反映许碧真性格开朗,深谙与人相处之道,没跟人发生过矛盾,小店经营稳定。加上她漂亮又显年轻,对面学校的男高中生,还有附近工厂的小伙子,都爱到她的店里来买东西。
警方猜测她私生活有问题。一个人住在大城市四年,老公孩子留在老家,谁能耐住寂寞?何况她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打扮一下,走在马路上,多半被当做妙龄的上海女孩。这样的单身女子,身边从不会缺乏男人,流言飞语也绝不会少。可是,无论是警察对案发现场的搜查,还是对周边居民的调查,都未发现任何她与男人交往的证据。
至少,表面上她是清白的。
田跃进越来越迷惑。根据警方在现场的搜查,发现柜台里有几百块现金,床头柜里还有几千块钱,以及两个银行存折—显然,凶手不是为了劫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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