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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到巴黎(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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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昨晚玛格丽特蜷缩在床上,他自己是在椅子上过了一夜的,怎么早上醒来就会变成这样?

玛格丽特又到哪儿去了?

他赶紧穿好了衣服,冲出房门大声叫唤着:“ueritte!”

二楼走廊里的光线充满了暧昧的气氛,让林海感到一阵头晕。突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玛格丽特穿着件睡衣走了出来。

林海再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抱住了玛格丽特,在她耳边忘情地说:“你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去洗把脸。”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躺在床上的?”

玛格丽特低下了头,脸颊上略带着红晕,幽幽地说:“你说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刺激了林海的心,让他刹那间又惊又怕,他知道关于玛格丽特的那些传说,难道——

不,这不行,她是四百年前的人,怎么可以和现代人发生这种事情?

“你怎么了,不喜欢我吗?”

玛格丽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感到天旋地转起来。林海跌跌冲冲地回到房里,窗外的雨水不断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细的声音,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忽然,一只温柔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但被他粗暴的甩开了,他大声地说:“我不是你的拉莫尔。”

但林海立刻又抓住了她,轻声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玛格丽特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快点走吧,不要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否则诺查丹玛斯会闻到我们的气味的。”

“我们的气味?”

林海点点头,也许能活过昨晚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匆匆洗漱完毕之后,他拉着玛格丽特跑下楼,父亲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早饭。

他用最快的时间吃完早饭,然后对父亲说:“对不起,爸爸,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父亲似乎第一次理解了他,无奈地点点头:“去吧,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林海轻轻抱了父亲一下,然后带上两把伞,和玛格丽特一起离开了这里。

雨中的田野充满着泥土的湿气,他们都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玛格丽特目光迷离的说:“闻到这种气味,就好像回到了巴黎城外的王家庄园。”

“那是你和拉莫尔幽会的地方吧?”

玛格丽特像是被电触了一下,便不再说话了,两人间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们快点走吧。”

“去哪里呢?”

“当然是银行——去开我爷爷的保险箱!”

他拍了拍自己的书包,那本夹着保险箱凭证的《红与黑》就在包里。

撑着伞来到公路上,他们坐上了一辆回市区的公车。中间又换了两次车,直到上午十点,才找到了凭证上的那家银行。

就是这里了!

林海拉着玛格丽特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入银行大门,里面果然有保险箱室,需要交验凭证才能进入。

虽然爷爷留下来的凭证是十年前办的,但至今依然有效。走进狭小的保险箱室,林海忽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就像来到西洋美术馆陈列《玛格丽特》油画的密室。

按照凭证上的编号,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保险箱,在一排排骨灰盒似的抽屉最底下,号码是“091313”。

保险箱外面有个按密码的小窗口,必须有密码才能打开箱子,但林海在凭证上找不到任何密码。

这怎么办?林海挠了挠头,爷爷当年办理了这个保险箱,必定知道或设定了密码,可为什么没有把密码留下来呢?

难道是爷爷的病太突然,还来不及把密码告诉父亲,他就先一步去世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保险箱里的秘密就和爷爷一同走进坟墓了。

玛格丽特自然从没到过这种地方,她也不太明白密码的意思,只能怔怔地看着林海。

狭窄的保险箱室令人窒息,如果他们两个人待的时间太长,外面的银行保安肯定会特别注意的。

不行,必须快点解开密码。

林海忽然想起了那本法文版的《红与黑》,赶紧把它从书包里拿出来,在夹着保险箱凭证的那一页上,他早已经折过一个角,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这一页。

这一页正是下卷的第十章“玛格丽特王后”,文字内容是1574年德.拉莫尔被斩首,玛格丽特王后抱着他的头颅去下葬。在这页左面的第一行,写着这样一个日期——1574年4月30日。

这正是当年德.拉莫尔被斩首的日子!

林海又看了看上下文,这段话是一位院士说给于连听的,译成中文就是:“您果真不知道1574年4月30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也是整部《红与黑》中与玛格丽特最相关的部分,爷爷为何要把保险箱凭证夹在这一页里呢?

难道这一页里的文字里含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吗?

林海忽然想到了某一本书,那本书里同样也有破解保险箱密码的情节。对啊,也许爷爷确实留下了保险箱的密码,而密码就藏在夹着保险箱凭证的这页书里?

他又仔仔细细地读了这一页书,最显眼的数字还是第一行的“1574年4月30日”。

如果去掉年月日,按照现在中国人的顺序读的话就是“15740430”。

难道这个数字就是密码?

林海实在难以确定,他低着头踱了几步,万一密码不对怎么办?如果连输三次不对,保安一定会扣留他们的,要不要冒险呢?

可是,如果这个重要的日期不是密码的话,爷爷又为什么要把凭证夹在这一页里呢?

他又看了看表,秒针一点一点移动着,时间快来不及了。

这时玛格丽特焦急地催促了他一句:“怎么样了?诺查丹玛斯可能就会要找到我们了。”

不能再干等下去了,恐怕不要等诺查丹玛斯,银行保安就要来找他们了。反正这也是爷爷留下来的东西,林海作为孙子当然有权利打开看看。

是赌一把的时候了。

林海缓缓地半蹲下来,屏住了呼吸,颤抖着按下了密码——

15740430

机器停顿了大约两秒钟,显示屏上突然出现了“pass”的字样,然后便听到保险箱门“喀嗒”一声。

芝麻开门!

林海和玛格丽特颤抖着盯着保险箱门,宛如古老墓室的大门一样缓缓打开了。

然而,让他们出乎意料的是,藏在保险箱里的既不是钞票,也不是古董,而是一封信。

一封信?林海还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了保险箱,确实再也没有其他物件了,诺大的保险箱里只有这么一封信。

信封是一张黄色的牛皮纸,上面写着一行爷爷的字迹——“吾孙林海亲启”。

瞬间,林海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记忆中爷爷的脸庞一下子清晰了起来,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旧颜料的气味。

果然是爷爷写给他的信,林海把头深埋进了双膝间,胸中充斥着淡淡的哀愁。

玛格丽特轻轻地拍了拍他:“你怎么了?这是什么?”

林海颤抖着站起来,仰起头深吸了几口气,轻声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他拉着玛格丽特跑出了银行,怀里揣着那封爷爷留下的信。

在银行外的马路上,林海不知所措地张望着,他知道不能够久留于此,自己已经在附近留下了气味,诺查丹玛斯很可能会找到这里的。

林海在犹豫间拦下一辆出租车,拉着玛格丽特坐进了车里。出租车在雨中疾驰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了林海的大学后门。

但他并不是想回学校,因为带着玛格丽特实在太显眼了,不可以让老师和同学们看见她的。林海去了学校后门对面的那家咖啡馆,在本书作者的前两部小说里,都曾经说到过这个半地下室的咖啡馆,许多重要的情节都在此交代。

林海选择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即便有同学来到咖啡馆里,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他要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点心,十六世纪的法国还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所以玛格丽特是皱着眉头喝下第一杯的,她并不知道这种饮料早已为他们欧洲人所喜爱上百年了。

匆匆吃一些点心作为午饭,然后让服务生把桌子擦干净,林海缓缓地掏出了那封信。信封的封口依然很牢,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拆开,从信封里取出了一叠文稿纸。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保险箱使这些纸张还像新的一样,蓝色的钢笔字迹清晰地显现着,林海确定这是爷爷的笔迹。

究竟这封信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值得让爷爷保存地如此秘密?林海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读起了这封迟到了十年的信——

林海吾孙: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早已经去世多年了,但爷爷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看着你在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昨天,爷爷看到了医院的报告,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死神很快就会把爷爷带走。对于死亡,我从来都不恐惧,但我恐惧的是其他一些事情,是从多年前一直隐藏至今的秘密,那些秘密是如此地重要,以至于有些人到死都不会甘心。几十年以来,我一直保守着秘密,绝不向任何人泄露半句,当我进入坟墓的那一刻,那些秘密将随之而永远埋葬。

可我真的要永远埋葬那些秘密吗?对于世界上其他人来说,这也许是不公平的,我没有权利把秘密带进坟墓。所以,我要在此把秘密记录下来,我相信你一定有机会看到这封信的。

林海,爷爷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的过去,你也不知道爷爷年轻时的经历。其实,爷爷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曾经在法国留学过四年,那段经历是刻骨铭心的。1932年,我从上海美专毕业,便踏上了去法国勤工俭学的轮船。刚到法国巴黎不久,我就幸运地考入了伏尔泰大学美术系,我是没有背景的穷学生,只能白天在学校学习,晚上到酒馆或咖啡店里打工。

生活在巴黎的环境中,迫使我很快就学会了法语。我忽然发现了自己对于法国文学的喜爱,便经常到旧书摊上去买法国小说看。有时我也会去蒙特马尔,在那里经常遇到毕加索等人,但我学习的是古典主义的写实油画,并没有被现代主义的画家们所接受。我觉得我生错了时代,我太喜欢十九世纪以前大师们的作品了,便把心思放到了博物馆里,经常到卢浮宫去看古典主义的油画。

有一次我去了有名的圣路易博物馆,因为那里收藏着一些法国宫廷画,其中有一幅名叫《玛格丽特》的油画。已经过去将近六十年了,至今我也难以忘记那一刹那,当我看到那幅画的第一眼,仿佛面对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的名字叫玛格丽特!是的,我被这幅油画深深地震撼了,那简直就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自四百多年前起就从没停歇过,让一切看到过她的人为之而倾倒。

当时,我在油画前傻了足足有几十分钟,仿佛画里有种魔力吸引着我,一下子就把我的三魂六魄给勾走了。当我重新清醒回来时,才看清了下面的作品简介,原来这幅画里的女子,是十六世纪末的法国王后玛格丽特。我被画中的人所深深吸引了,离开圣路易博物馆后,我就立刻去伏尔泰大学的图书馆,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几本关于玛格丽特的书,知道了历史上玛格丽特王后的一些情况。同时,我也发现了《红与黑》这本书里也提到了玛格丽特,特别是关于德.拉莫尔这个人。

此后的几天里,我眼前总是浮现起油画里玛格丽特的影子,我发觉自己已经被这画中人迷住了,我不能自己地又去一次圣路易博物馆。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在《玛格丽特》油画前站了半个小时,等博物馆关门把我赶出来时,巴黎的夜色已经降临了。我刚一走出博物馆大门,就看到旁边小巷里闪过一个黑色人影,我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那人影竟向我走了过来。旁边正好有一盏煤气路灯,照亮了那个人影的脸庞,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居然是个美丽的法国女郎。

虽然只是擦肩而过的一刹,但我的心却被她抓住了,因为她有一双非常迷人的眼睛。当她从我身边走过时,我们正好四目相对,她那大胆而冷峻的眼神让我尴尬了起来,只能向旁边退了一步让她过去。她披着长长的黑发,全身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在这阴冷无人的巴黎街道上,宛如从路易十四时代跑出来的幽灵。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至今仍无法准确描述当时的心情,我感觉无法控制自己了,情不自禁地跟在她身后,就像她的影子似的拐进了一条小巷。我已经在巴黎生活好几年了,知道这样的小巷治安很不好,晚上经常有强盗出没打劫单身妇女。正在提心吊胆的时候,果然前面出现两条黑影,堵住了那女郎的去路。那两个强盗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起来,我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大喝一声打出一拳,重重地打在一个家伙脸上。两个强盗被我吓懵了,立刻就转身逃走了。

那女郎看起来也吓得不轻,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声。我问她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她回家,她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我带着她穿过了小巷,原来这里是从博物馆走到附近大街的必经之路,怪不得要从这里走。她报出了她住的地址,原来是一个旅馆,我陪着她步行了几十分钟,回到了那家旅馆的房间里。

她说她叫玛蒂尔德,来自法国南方的一座小城,她非常感谢我救了她。我忽然有些拘谨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她第一次遇到中国人,所以盯着我看了很久。虽然她住在小旅馆里,但她的谈吐却非常优雅,很快就让我为她而着迷了。不知不觉聊了很久,我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天晚上我没有睡好觉,第二天早上便又去找她了。就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很快就熟悉了,甚至有几次她跑到伏尔泰大学来看我画画。我发觉我不可遏制地爱上了她,我忘记了我们种族和国籍间的差异,她也毫不保留地接受了我。她要我跟她回故乡去走走,我立刻就答应了,与她一同启程南下。

我们到了法国南方的那座小城,她家住在小城郊外的山谷里,一个非常偏僻的古老庄园。她的父亲看起来是位贵族后代,非常热忱地招待了我,似乎毫不介意我是个中国人。我这才知道这家人的姓氏——拉莫尔,这个姓让我想起了《红与黑》里的拉莫尔侯爵。我总觉得这家人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极少与外界接触,甚至连说话的语言也带有古法语的特点。

就在我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便听说圣路易博物馆的宫廷画,到附近一座城市来展览了。玛蒂尔德把我带到了那里,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带着我悄悄来到展览大厅后面,原来有一扇铁门不知被谁打开了。我们闯进了展览大厅,在黑暗中找到了《玛格丽特》这幅油画。我随身携带着画架、画笔和颜料,在玛蒂尔德的关照下,点起一盏幽暗的煤油灯,对着《玛格丽特》临摹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深深地爱着她,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照办。在黑夜里面对着《玛格丽特》,那种感觉就好像于四百年前的人对话,我全神贯注地临摹着,似乎每一笔都带有当年的印迹。这幅画的临摹难度非常大,一夜根本无法完成,到快接近天明时,玛蒂尔德催促着我快点离去,没有留下一丝外人闯入过的痕迹。

到了第二天夜里,我们再次如法炮制,闯入展览大厅临摹《玛格丽特》。就这样持续了大约一个星期,我终于完成了一幅几乎能以假乱真的《玛格丽特》,以至于我自己都难以分辨那幅是真,哪幅又是假了。我把完成的临摹画交给了玛蒂尔德的父亲,他说要做进一步处理,让画上的颜料看起来更旧,和四百年前的画没有任何区别。

至此我已经隐隐明白了,原来他们要制造一幅赝品《玛格丽特》,而我则成了他们造假工具。几天后我临摹的《玛格丽特》不见了,而圣路易博物馆的宫廷画展也结束了,那些画全都回到了巴黎,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差错。这时玛蒂尔德才拿出了《玛格丽特》的真品,原来他们早已经偷梁换柱了,把我画的赝品代替了真品。博物馆方面完全被蒙在了鼓里,现在巴黎展出的《玛格丽特》,实际上是我画的临摹品。至于真正的四百年前的《玛格丽特》,则留在了拉莫尔家族的庄园里。

这让我异常恐惧,拉莫尔家族居然都是窃贼!而我爱的玛蒂尔德根本是利用了我,正在我悲痛欲绝,走投无路之时。玛蒂尔德来到了我身边,还偷偷带来了那幅真正的《玛格丽特》,她说她厌倦了家族里死气沉沉的生活,愿意跟着我去天涯海角。她说话的眼神不得不让我相信,我高兴得简直要死去。于是,我们带着真正的《玛格丽特》离开了庄园,悄悄踏上了去马塞的火车。

玛蒂尔德不但带走了《玛格丽特》的真品,而且还偷走了拉莫尔家族的一卷祖传的羊皮书,她说这里面记录了某个重大的秘密,将来可能会对我们有用。我知道拉莫尔家族很快就会追来的,只有快点逃离欧洲才行,而玛蒂尔德也愿意跟我私奔,到遥远的中国去生活。我们把真正的《玛格丽特》藏在一只大画夹里,就这样通过海关上了轮船,从马塞港踏上了去东方的道路。

就这样我们两个来到上海,为了防止玛蒂尔德的父亲找过来,我们都改换了身份,隐姓埋名,断绝了同家人的来往。我们珍藏着那幅油画和羊皮书,度过了一段永远难忘的甜蜜生活。但一年以后抗战爆发了,上海陷入了战火之中。1937年9月的一天,玛蒂尔德外出去买东西,正好碰上日本飞机的轰炸,她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当时我悲痛欲绝,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才好,但我想到了油画《玛格丽特》,想到了那卷羊皮书,我必须为了它们而活下去。

在抗战八年的岁月里,我把油画和羊皮书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确保它们没有受到战火的摧残。直到抗战胜利以后,我很偶然地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子,虽然心里依然念着玛蒂尔德,但我知道生活还要继续下去。我娶了这个中国女子,后来生下了你的父亲,现在你该知道了,她就是你死去多年的奶奶。

解放后我成为了大学美术老师,但我始终保守着那个秘密,从不向人提起我的过去,也从不说任何外语,只是默默无闻地生活着,度过我剩余的生命而已。

到今天已过去那么多岁月,回想巴黎的那个夜晚,竟宛如昨日一般,玛蒂尔德的脸庞是那样清晰,让我再一次魂牵梦绕。难道这就是我即将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征兆?我将在那里与她劫后重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将死而无憾。

林海,我亲爱的孙子,你是否在小阁楼上看到过一幅画像?那就是从油画《玛格丽特》上临摹下来的,我始终把它挂在阁楼里,因为那里埋藏着我的青春。我一直不允许你爬上阁楼,是不想让你被那幅画中的女子所迷住,我知道你完全继承了我的外表和性格。尽管你今年只有十一岁,但你和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害怕你将来会陷入与我相同的痛苦中。

至于那卷从法国带来的羊皮书,我把它藏在老屋阁楼的老虎窗底下,那里有个小小的隔层,你可以从中发现它。

现在你最想知道的,一定是那幅真正的四百年前的《玛格丽特》油画——我早已经将它藏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了。

此刻我的内心非常矛盾,是否要把油画的下落也告诉你?我担心一旦让你发现了那幅画,会给你惹来无穷的麻烦甚至危险!

所以,我决定不告诉你答案,但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她已回到母体中。

你自己去思考吧,命运会让你做出回答的。

我会把这封信放到银行的保险箱里,因为除了长大成人的你以外,信里记录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在我临死以前,我会把挂在阁楼上的那幅画像,以及银行保险箱的凭证一起交给你父亲,并关照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

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惹上麻烦的,你会感到头疼欲裂,左右为难,只有来探究爷爷的过去,才能解开你的困境。

林海,当你读完这封信以后,一定会理解爷爷了吧。

爷爷永远爱你,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祝福。

林丹青

1995年1月10日

在幽暗的咖啡馆里,林海颤抖着读完了整封信,仿佛一直有某个幽灵,在他的耳边倾诉着话语。这就是爷爷的信,迟到了整整十年的信,他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酸了,似乎一些古老的液体正要夺眶而出。

林海在读信的同时,还把信里的内容翻译成法语告诉玛格丽特。信里牵涉到许多内容都是玛格丽特不能理解的,林海就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当他读完整封信的时候,玛格丽特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她把身体往后挪了挪,摇着头说:“太不可思议了。”

但她却没有得到林海的回答,林海只是盯着信纸发呆,看上去就像变成了傻子,好久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虽然还不是全部,但我已经想到一些了。”

林海不再说话了,他低下头想了片刻,特别是四百年前的《玛格丽特》油画的下落,爷爷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只是说“藏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信的最后有一个提示——她已回到母体中。

天知道这“母体”指的又是什么?难道说是回到法国了吗?林海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无法理解爷爷的话,也许爷爷根本就不想告诉他,要让那幅画永远都成为一个迷。

不过,或许还有一个人,能够帮他解决问题。

那个人正在巴黎。

对,为什么不把信里的内容告诉他呢?既然爷爷的故事都发生的法国,那完全可以在法国调查那个拉莫尔家族,或许会有新的发现呢?

林海想到这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封信里的内容,全都发到巴黎去。

在咖啡馆里看信很吃力,再加上给玛格丽特翻译用去了很长时间,这时外面的天色都快黑了。他们又要了一些点心,就当做是晚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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