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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死……”
“这么说起来也确实是这样。”康治说,“在医院以外的死亡,只要不是显而易见的病逝,通常都会被视为横死,警察检查遗体和现场也很正常。我到小泉老家的时候,还有警察留着,我也被问了许多,还被赤裸裸地问了不在场证明。虽然他们是公事公办,但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也被问了许多问题,像是有没有人跟姐姐关系恶劣之类的,简直是荒唐。”
“那么,最终怎么说?”
康治耸了耸肩,摇头道:“没有怎么说,最终被定性为意外。按照警察的说法,她很有可能是在浴室里滑了一跤,撞到后脑勺失去意识后溺亡。而且顺子女士说玄关上着锁,窗户什么的也都从屋内锁着。房间没有被弄乱,也没有争斗过的迹象,所以不像是行凶。在调查后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到了傍晚就把遗体送回来了。因此,跟伯朗君的联络才迟了。我知道你会不满,但还请理解。”
虽然这话并不能令人释然,却也无从反驳。伯朗只能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之后,顺子回了自己家。康治也有必须去处理的工作,所以就由伯朗和明人守夜。
伯朗洗了澡去祯子被安置的房间时,明人正坐在枕边,注视着母亲的脸。
“妈妈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伯朗问。
“我觉得化妆的手法和平时不一样,妈妈平时不是这么画眉毛的。”
“那么,你帮她重画吧?”
“不要。”明人摇头,“现在这个好,很适合她,看起来也年轻。真想趁她在世的时候告诉她。”他忽然笑着抬头望向伯朗,“好久不见。”
“是啊。”
“大学怎么样?”
“就一点儿一点儿地学。”伯朗一边回答一边在明人身旁盘腿坐下,“你才该说说最近怎么样。初中生活开心吗?”
明人已经是初中生了。
“怎么说呢?”同母异父的弟弟歪着脑袋说,“虽然说不上不开心,但也不像期待的那么刺激。同学的脸几乎没怎么变,从别的地方入学的人也没有很厉害。”
“没有很厉害……是指学习吗?”
“学习也算,体育也算,还有艺术方面的品位。”明人说着转向伯朗,“或许我也像哥一样去公立学校就好了。”
“别说傻话。你肯定会受不了地说‘全是蠢材’。”
“蠢是个性,比平庸好多了。”
听到他老气横秋的语气,伯朗目不转睛地看着明人的脸,有一阵子不见,他的下巴消瘦了,虽然还不至于说是雕塑一般五官分明,但高高的鼻梁、细长的眼睛与眉毛的组合恰到好处,任谁见了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归类为美少年吧。
“你有进什么社团吗,运动部之类的?”
“有网球部和计算机科学部。”
“你说啥?网球部我懂,还有一个是什么?”
“计算机……”明人缓缓地说,“……科学。计算机科学部是我成立的,虽然有犹豫过是不是要叫电脑科学部,但觉得应该给那些随便就想加入的人设置高一点儿的门槛,就用了汉字‘计算机’。”
“哦……那么大家聚在一起做什么呢?”
明人缩起下巴,眼珠朝上看着他:“要解释也可以,但你想听吗?”
“别了。”伯朗举起手。
他很早就知道明人对电脑有着强烈的兴趣,也知道当他还是小学生时,就已经能玩电脑,还自学并掌握了高水平的编程技术。
“我觉得要当医生的话,没必要懂电脑。”
明人吃惊地眨了好几下眼:“哥,你真的是这么觉得吗?”
“不是吗?”
“正相反。有了电脑,大部分的医生早晚都会没有立足之地。你想想看医生要做的事,从问诊记录以及各种检查结果来推测病名并开出药方——仅仅是这样。虽然说医生有经验,但要让一个人记住全世界所有的病历,那是不可能的。可如果是电脑,就并非不可能。”
伯朗面对初中一年级学生的意见沉默了,不仅仅是想不出反驳的话,他还觉得明人说的确实是对的。
“兽医也会失业吗?”
“不知道。这要怎么说呢?考虑到费用和效果,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应该还是由人来看病比较合算。”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所以呢,”明人一脸认真地继续说,“我不要当医生。”
“哈?那医院怎么办?”
“不知道。那不是我要考虑的。”
“哦。嗯,你做你喜欢的就好,反正和我也没有关系。我本来就不是矢神家的人,妈妈去世以后,就彻底没有关系了。”他望着祯子的脸说。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他们感到空气突然变得冰冷,然后想起在遗体的下方铺有干冰。
“钥匙那种东西……”明人嘟哝了一句,“配一把就好了。”
“啊?”伯朗看向同母异父的弟弟,“你在说什么?”
“大门钥匙,小泉那座房子的备用钥匙随便就能配。”
虽然伯朗没能立刻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从明人瞪着半空的眼里,伯朗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含义。
“你是说这不是意外吗?”
“小泉家的大门上有链条。妈妈是很谨慎的人,我不认为她会锁了门却不挂上链条。”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明人说着放松了表情,又摇了摇头,“就是个小小的疑问。谁都会……就算是妈妈也会大意吧,不巧她就没挂链条,又不巧那个晚上她在浴室滑倒了。我也觉得或许就仅仅是这样。”
“或许就仅仅是这样。”明人凝视着母亲的遗体又重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