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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推理、对决和逆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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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继续说了下去。

“具体来说,首先由ke听取生产技术专家的意见,ke借由这个过程,了解专家经过怎样的过程运用知识解决问题,把人类的思考系统变成有秩序的程序。”

“一旦完成,就可以输入电脑,对吗?”

“没错,原则上是这样,但问题没这么简单,有时候必须深入专家心理潜在的部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既是哲学,也是心理学。必须发挥毅力完成这种需要耐心的工作,而且,生产技术的范围很广,包括裁切、冲压、焊接等加工技术,以及金属、树脂等材料的相关技术,在不同方面有不同的专家。在这次作业中,也是由超过十位专家和ke沟通后完成的。”

“应该花费了很长时间吧?”刑警问。

山野看着半空后回答:“我记得好像是一年多。”

“采取这样的作业方式时,中央电子方面的技术人员ke不是也可以接触到贵公司的机密吗?”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应该掌握得最详尽。”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实在是很奇怪的现象。”

“既然这样,你们不担心中央电子的人泄漏情报吗?比方说,当其他公司委托他们制作类似的专家系统时,也许会以贵公司的成果做为基础。”

“这的确是我们非常担心的问题,”山野露出严肃的眼神看着刑警,“因为人的记忆无法上锁,在这个问题上,只能仰赖本公司和中央电子之间的信赖关系。合约中光是关于保密的内容就有好几条。”

“这样就能够彻底预防了吗?”

刑警问,山野的表情稍微放松,缓缓摇了摇头。“无法做到很彻底,但一旦得知情报外泄,而且是因为中央电子造成的,中央电子恐怕就难以在业界继续生存。本公司可能会要求庞大的赔偿金,最重要的是,电脑公司会丧失信誉,所以,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香月用铅笔答、答地敲着桌子,“你知道当时中央电子方面的技术人员──也就是ke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他说:“你急着要吗?”

“麻烦你了。”刑警低头拜托。

山野想了一下说:“请稍等。”随即站了起来。

十分钟后,他拿着一个黑色档案夹回来了。

“有三名ke。”他看着资料说。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听到刑警的要求,山野犹豫了一下,叮咛了一句:“这是极机密资料喔。”然后打开档案夹,放在桌子上。

档案夹内是a4尺寸的履历表,左上角贴著名片大小的照片,那是参与专家系统的ke的半身照。

看到第三个人的资料时,香月的目光停在那里。因为他看到了杉本润也的名字。

“我就知道。”

他嘟囔道。山野讶异地探头张望。

“你记得他吗?”刑警问。

“当然记得。我们在一起工作了一年,”山野回答,“我记得他只是助理,有一个主要研究员,他辅佐那个研究员──他怎么了?”

“他被人杀了。”刑警说,“被人用刀杀死了。”

山野瞪大眼睛,惊讶不已。

7

星期一。

光平看完了阿嘉莎&8231;克莉丝蒂的短篇小说,在收银台内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前后左右转动着脖子,发出好像小树枝折断般的声音,但肩膀稍微放松了。

他按着眼角,轻轻吐了一口气,回味着刚才看的小说内容。他对小说中的诡计有小小的疑问,但问题并不大。

他复习完小说内容后,决定开始思考现实生活中的事件,检讨至今为止的推理有没有漏洞,或是遗漏了什么问题。

没有──他在反复思考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接下来只剩下确认而已。

问题在于确认的方法。

光平既非警察,也不是侦探,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确认自己的推理。虽然联络香月最稳当,但这也是他最不想采取的方法。

然而──

虽然光平有自信解开了谜团,但心情还是很沉重。他很久没有这么不舒服了,比欺骗父母说自己在读研究所更令他感到不舒服。

光平感到口干舌燥。他努力在嘴里挤出口水,一口气吞了下去。

口水温热而带着铅味。

傍晚时,时田难得来到台球场。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斜斜地戴着成为他注册商标的红色贝雷帽。

“光平,你陪我一起打。”

时田用下巴指着其中一张台球桌。光平从球杆架上拿起自己常用的台球杆。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时田很有气势地开球后,用找碴的口气问光平。

“有事瞒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光平瞄准一号球出杆,球没有落袋。

“你别装煳涂。”时田用台球杆瞄准了球,“你知道妈妈桑和那个姓斋藤的医生有一腿吧?”

“喔,原来你是说那个男人。”光平终于知道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还来不及告诉你。”

“无所谓啦。”

时田击中母球,一号球被弹了出去,漂亮落袋了。他用冷漠的声音说:“听说他们打算结婚。”光平惊讶地看着他。

“妈妈桑说的吗?”

时田点点头,再度瞄准母球。

“是喔……原来他们要结婚了。”

光平觉得妈妈桑和斋藤一定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曝了光,干脆下了决心。在持续发生多起不幸事件后,纯子应该想要找一个依靠。

“所以,你被甩了。”

光平尽可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别说笑了。”时田用台球杆打着光平的屁股,“我只是她的粉丝之一,你别耍嘴皮子,赶快打吧,轮到你了。”

光平觉得时田的声音有几分消沉。

“对了,老板,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光平把二号球打入球袋后说,“你之前有没有听谁提过广美房间的备用钥匙藏在某一个地方?不是经常有人把钥匙藏在牛奶盒或是瓦斯表后面吗?”

“备用钥匙?”时田皱起眉头,“不知道,况且,这种事不可能大声告诉别人吧。”

“有没有刚好听到?”

“没有。你赶快打啦。”

在时田的催促下,光平胡乱打了一下,结果犯规了。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时田把母球在头线内移动后,瞄准母球时问道。当对手犯规时,可以移动母球或子球。移动母球时,都放在足点或中心点。

“有人擅自闯入了广美家里。广美锁了门,如果没有备用钥匙就进不去。”

“那个人就是凶手吗?”

随着激烈的撞击声,两颗球落袋。时田吹着口哨,抓了抓人中。

“虽然我无法断定,”光平说,“但我觉得可能性很高。”

“幸好我不知道备用钥匙的事。”

书店老板清了清嗓子,然后又开始瞄准。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时田老板放松了身体,“什么问题?”

“广美被杀的那天晚上,你人在哪里?”

听到光平的问题,时田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站直身体和他对峙。从他肩膀可以发现他的呼吸乱了。

“你怀疑我?”

“对不起,”光平努力挤出声音,“我不能让你成为例外。”

时田痛苦地皱着脸,从外套口袋里掏出 ild seven 的烟,拿了一支叼在嘴上,用一百圆打火机点了火,皱着眉头吐出浓浓的烟。

“我说光平啊,”他好像有点发烧般慵懒地说:“可以了啦,你就收手吧,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并没有结束。”

“结束了。”

书店老板说,“已经画上句点了,无论再怎么绞尽脑汁,人死不能复活,只会让活着的人更不开心。”

“原来你知道谁是凶手。”

“我不是说这个。”

“那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是为你着想。你和我们不一样,早晚要离开这个已经堕落的地方,所以,你要赶快忘记在这个堕落的地方发生的事件,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我的事不重要,”光平说,“而且,我以后会思考,现在希望你回答我这个问题。”

时田叹了一口气,把还剩下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捺熄,重重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店里。”

这是光平意料中的回答。“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我只想确认一下。”

“我可以继续打了吗?”

时田用下巴指了指台球桌。光平摊开手掌,示意他:“请。”

当光平去一楼拿了其他客人点的咖啡和红茶回来时,井原正和时田一起台球。井原好久没来了。

“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他看到光平噼头就问,时田回答了他:

“他说有人擅自闯进广美的家里。”

“是喔。”

井原维持着“喔”的嘴形,看向光平。光平只好开口说:

“我们只是在闲聊。”

他想要改变话题,聊一些愉快的话题。

就在这时,窗边的客人欢呼起来。

窗外开始飘雪了。

时田和井原一直到打烊才走。他们今天对战的成绩是七比三,时田占了优势。

光平站在窗边望着飘舞的雪,等待他们把最后的十五号球打入球袋。窗户玻璃映照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外面雪花纷飞。

最后由时田获胜,结束了比赛。“被你修理了。”赌客绅士叹着气说。

“井原,你今天的状况很不好喔,身体不舒服吗?”

“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光平,你说对吧?”

被井原这么一问,光平笑着说:“对啊。我和你们一起走。”

光平和时田、井原一起离开“青木”时,雪变小了,但马路上积了薄薄一层雪,三个人走在路上,留下了清楚的脚印。

“你们看,”时田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只有寥寥几个脚印,虽然时间已经晚了,但简直难以想像这是大学附近的路。车站前那条路上,雪根本积不起来。”

井原没有回答,默默地走着。光平当然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在“莫尔格”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进去喝一杯吗?”

时田不满地看着光平。

“今天没有喝酒的心情,但我会进去一下,我找妈妈桑有事。”

“那我也陪光平进去一下,今天不能太晚回家。”

“你也不喝?真不够意思。”

时田有点不悦。

三个人走进店里时,纯子的假笑僵在脸上,随即换上了不自然的亲切笑容。

“你们三个人好久没有一起来了。”她说话的声音也有点虚。

店里有两个客人,一个是糕饼店的岛本,另一个是斋藤医生。斋藤仍然坐在吧台角落,低调地喝着酒。光平猜想纯子应该是因为斋藤在场的关系,所以才显得心神不宁。

“你男朋友也在。”

时田看了一眼斋藤说。纯子低下头,斋藤假装没有听见。

“对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岛本请时田坐下时说:“妈妈桑也有权利追求幸福,时田,你和妈妈桑年龄相差太大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田噘着嘴,“我也很希望妈妈桑幸福,所以,斋藤先生,请你好好疼惜妈妈桑,妈妈桑有帮夫运。”

他话说到一半时,转头对着斋藤说,说到“请你好好疼惜妈妈桑”时,脱下了红色贝雷帽。斋藤也露齿一笑,微微低下头,算是回答了时田。

纯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光平他们始终站在那里,露出纳闷的表情。“不坐吗?”

“嗯,”光平轻轻点了点头,“我有事想要问你。”

8

香月和另一名年轻刑警走出那家公司大门时,空中再度飘起白雪。

“还真会下。”年轻刑警竖起大衣领子嚷着。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年轻刑警问香月。

“嗯,”香月看着开着车头灯的车子经过,指示后辈说:“你先回署里。”

“香月先生,那你呢?”

“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那个学生街吗?”后辈刑警问道。

“……是啊。”

“你去看凶手吗?”

香月瞪了一眼后辈刑警,缓缓摇着头,“现在还无法断定他就是凶手。”

年轻刑警并没有因为被香月瞪了一眼就退缩,转头看着刚才走出来的那家公司说:“但动机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

“不光是这样,还需要证据。”

“不妨从和松木的关系下手,他恐怕就会坦承不讳。”

“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总之,我先离开了。”

香月转身离开,轻轻举起了右手。一辆刚好路过的计程车雨刷扫着白雪,在路旁停了下来。

“要不要我向课长说明?”

听到后辈的话,香月上车时点了点头。

“小心点。”后辈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香月说出地点后,司机从后视镜中打量着他。“那里最近不是发生了命案吗?”

“是吗?”

香月明知故问。

“对啊,听说尸体装饰在圣诞树上,已经变成了那一带的参观景点。”

司机是一个长发男人,汽车音响播放着马勒的音乐,带着东方味道的旋律和窗外的雪景相得益彰。

“只有一个人被杀吗?”

香月随口问道,司机的脸左右转动了一下,“好像是,详细情况我忘了。”

香月把视线移回窗外,再度体会到人死就是这么一回事。即使别人记住了圣诞树事件,也早就把松木和广美的死忘得一干二净了,谁都没有想到两者之间的关联。对其他人来说,这种事根本不重要。

广播中传来了低俗的谈话性节目,司机放慢了车速问他:“在这一带吗?”那里是大学的正门,也就是新学生街。

“不是这里,是旧学生街。”

听到香月的话,司机露出纳闷的表情想了一下,“喔,你是说后街那里。”他连续点了几次头,“那里还有店家在营业吗?”

“还有几家。”香月说。

香月在“莫尔格”前下了计程车,店门前的路上积起了薄雪,有好几个凌乱的脚印,但都走向相同的方向。

马路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影,白雪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寂静笼罩了整个街道。为了打破这份寂静,香月故意咳了一下,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他推开店门,纯子面带笑容地转头看着他,随即变成了僵硬的表情。

“客人还是很少嘛。”

他环视店内说道。店内只有吧台前坐了三个人,其中有两张是熟面孔,分别是名叫时田的书店老板,和企划了巨大圣诞树这个愚蠢活动的糕饼店老板岛本。两个人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香月。

“要喝什么?”

纯子用公事化的口吻问道。

“我有事想要问你,”刑警说:“你应该知道《科学纪实》这本科学杂志吧?”

纯子有点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吧台前的客人,又将目光移回刑警身上,“如果我知道呢?”

“听说松木拿给了广美?”

“……那又怎么样?”

“当时,除了杂志以外,是否还交给她其他东西?”

刑警直视着纯子,纯子低下头开始擦杯子,嘴角露出笑容,似乎想逃避他的锐利视线。“我忘了。”

“请你回忆一下,他应该有同时交给她什么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

时田突然在一穿插嘴。他瞪着突然出现的刑警。

香月苦笑起来。“这和你没有关系,不好意思,请你不要插嘴。”

“虽然和我没有关系,但你们的奇怪对话让我无法不在意,你们这些人都只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连一杯酒也不喝。”

“你们这些人?”刑警露出不解的表情。

“刚才也有两个家伙只问了问题而已,”糕饼店的岛本告诉香月,“而且,和你的问题完全相同。妈妈桑,对不对?”

纯子听到岛本征求她的意见,只能无奈地点着头。香月向吧台探出身体。“谁来问?”

纯子缓缓抬起头,把擦干净的杯子倒放在吧台上,“是光平。”

“原来是他,”刑警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也渐渐发现了真相,当然,他的比较早,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我对他也说了同样的话,‘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刑警转身打开门,走出店外。好几个脚印清楚地留在雪地上。他看了之后,倒吸了一口气。

他利落地转身,再度打开门,瞪着店内的人。

“你们刚才说‘两个家伙’,”他噼头就问:“是不是‘有两个家伙’只问了问题而已?”

“对啊。”岛本回答。

“津村光平和谁?”

“绅士,”时田不满地说,“你应该也认识,就是每次都穿着三件式西装去台球的那个人。”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啊,我没有告诉你吗?”

“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

刑警像猎犬般冲了出去。

9

光平和井原一起离开“莫尔格”后,缓步走在又开始下雪的街道上。十二月很少下这么大的雪,不时驶过的汽车也都小心驾驶。

“好安静的夜晚。”

井原撑着黑色大伞遮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他吐出的气异常地白,仿佛会在空气中冻结。

“对啊。”光平回答。

“要不要去我家坐一坐?”井原说:“我请你吃点热食。”

“不。”

光平转动着缩在棒球外套领子内的脖子,“今天晚上就不去了,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是吗?”

井原轻轻点着头,露出优雅的笑容看向前方。他的皮鞋底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很有节奏。

来到平交道附近时,街角的服装店内传来圣诞音乐声。橱窗总是雾茫茫的,好像是一家永远睡不醒的商店。光平稍稍放慢了脚步,竖耳细听着音乐,但突然被刺耳的声音打断,完全听不到音乐声。平交道的警钟声响了。

“我要去广美的公寓。”光平对同样放慢脚步的井原说,“因为我有事想要确认。”

“你是说,”绅士抓了抓鼻翼,“和命案有关吗?比方说,和广美被杀的状况有关?”

“对,”光平看着绅士的眼睛回答:“就是广美被杀的状况。当时的情况属于一种密室状况。”

“密室?”

“对,因为凶手杀了广美后,无法逃离现场。”

“太有趣了。”井原大声地说,“不,说有趣太失礼了……请你说一说详细情况。”

“那可以请你陪我走一段吗?”

光平问。绅士在伞下用力点头,“我陪你,因为事关重大,也只能晚一点再回家了。”

“那我们边走边聊。”

两人一起走向公寓。光平向井原说明了当时的状况为什么是密室,井原时而佩服地点头,时而发出惊讶的声音。光平觉得绅士此刻的表情就像坦诚的少年。

“原来是这样,的确是密室,原来现实生活中,也会发生这种像推理小说情节一样的事──你破解了密室之谜吗?”

“对,算是吧。”光平回答。

“是吗?所以,你要去确认自己的推理?但是,我现在也想到一件事。”

“推理吗?”

光平按捺着内心的紧张问。“当然。”绅士用很有绅士风度的口吻说。

“也许和你一样,只是灵光乍现。”

“我有机会洗耳恭听吗?”

“好啊,我们来玩推理大战。”

绅士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光平和井原走进公寓,搭电梯来到六楼,在广美倒地的电梯厅前面对面站着。

“广美倒在这里,凶手却消失不见了……是不是这样?”

井原向光平确认。光平收起了下巴。

“但是,有一点你似乎没有考虑到,凶手并不一定逃去楼下。”

“屋顶吗?”

光平看着楼上。电梯只到六楼,但可以沿着楼梯去屋顶。

“在风波平静之前,躲在屋顶上并非不可能的事。”

“但警察应该去屋顶看过。”

“总之,我们上去看看吧。”

井原拍了拍光平的肩膀,走上楼梯。

上楼后,发现那里是一个楼梯间,门从内侧锁住了。如果有人在外面,锁就会打开,但光平不知道广美被杀时,门锁有没有锁上。

光平第一次来到这栋公寓的屋顶。屋顶上没有灯,只看到一片白色的积雪。踩在积雪上时,内心掠过一丝不安,仿佛在深夜走出小木屋的感觉。

雪继续下,寂静的黑暗中,宛如可以听到一片片雪花落地的声音。远处传来汽车按喇叭的声音,但很快就消失了。

“凶手有没有可能躲在这里呢?”

走在前面的井原突然回头问道。光平停下脚步,在摇头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晃动起来,“不可能。”

“为什么?”井原问。

“警方应该调查过。如果楼梯间的门锁打开,警方不可能没有发现。而且,躲在这里对凶手根本没有好处。当时,最重要的是赶快逃离现场。如果在这里被人发现,不就没戏唱了吗?”

“原来是这样。”

井原转了一个身,“所以,我的推理不及格啰?”

“很遗憾,”光平说,“我认为凶手并没有那么做。”

“嗯哼。”

井原又往前走了几步,发出踩在雪上的声音。“那现在就来听听你的推理。”他继续说道。

光平的目光从绅士宽敞的背移向擦得很亮的皮鞋,以及清楚留下脚印的雪地上。

“最重要的是,”光平低着头说道:“广美到底是在哪里被杀的?”

“在哪里……被杀?”

井原低沉的声音问道,“我搞不懂,为什么这是最重要的事?她不是在电梯中被杀的吗?”

“只是尸体在电梯中而已。”光平用平静的语气说。

“所以……是凶手把尸体搬进电梯吗?但即使是这样,凶手仍然必须借由某种方式逃离现场。”

“不,”光平挺起胸膛,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经过喉咙,刺激了他的肺部。“并不是凶手搬动的。”

“那是谁搬的?”

井原转过头。在夹着小雪的风中,两个人再度面对面站着。

“有几个疑问,”光平说:“首先,广美和凶手都不是在一楼搭电梯,其次,广美的房间钥匙并没有放在皮包里。”

“钥匙?”井原露出不解的表情,“钥匙怎么了?”

“广美平时都把钥匙放在皮包里,但是,她的皮包被抢走了,只有钥匙掉在她身旁。”

钥匙目前在悦子手上。

“我不太了解你想说什么。”

井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你不了解吗?因为她必须从皮包里拿出钥匙。为什么?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她要回家。也就是说,她拿出钥匙,准备进屋时被人杀害。当时,她手上握着钥匙,凶手就抛下她逃走了。当然,那时候我还没有到这里。”

“既然这样,尸体应该在房间内。”

“如果她当场死亡的话。”

井原的脸背着光,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平看到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光平继续说:“如果她当场死亡,应该倒在自己的房间内,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在凶手离开后,她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然后搭上了电梯。当我在一楼时,上楼的电梯会停在三楼,就是因为她按了电梯。她当然去了六楼,所以,电梯也停在六楼。”

“为什么?”井原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求救,”光平回答,“‘莫尔格’的妈妈桑也住在六楼,虽然当时妈妈桑在店里,不在家,但广美已经意识不清,以为只要去六楼就可以获救。”

“但她会流血啊。”

“如果是刺伤,尤其是被锐利的刀刺进身体,几乎不会流血──但是,她的生命力只有到此为止。她在到六楼之前就断了气,当电梯门打开时,她就倒在地上。在她倒地时,身体压到了刀子,导致伤口流了大量的血。”

之前和悦子聊天时,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启发了光平。

广美手上抱着花束,以及仍然穿着大衣,都是因为在遇刺后不顾一切地逃向六楼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

井原再度背对着光平,谨慎地向前迈步。光平也跟着他。

绅士说:“你的意思是说,凶手逃走后,广美独自搭电梯上楼。这样的确可以合理解释当时的情况。”

“但是,”光平对着他的后背说:“问题并不在于推理,重要的是,凶手为什么会在广美的房间内?”

“喔,”井原仍然维持刚才的语气,“为什么呢?”

“在此之前,必须先整理一下这次一连串的事件。首先是松木被杀,他的房间内被人翻箱倒柜。”

“好像是。”

“也可以说,是有人在他房间里找什么东西。不久之后,‘青木’的沙绪里家也被人闯了空门。”

井原露出意外的表情。光平不知道他为什么事感到意外。“我没听说这件事。”

“凶手杀了松木,想拿走什么东西,却没有找到那样东西。所以才会潜入沙绪里家里,这么一来,也就不难推断凶手为什么会去广美家里。”

“是为了找‘那样东西’吗?”

光平点了点头,“之前,我一直以为广美是在电梯中被人杀害,所以,只注意到凶手杀她的动机,但如果凶手事先潜入她家里,情况就不一样了。凶手是因为被广美发现他是凶手,才会动手杀了她。”

“我能了解凶手为什么去沙绪里的房间,但为什么要去广美家里?松木和广美之间并没有交集。”

“的确没有。”光平回答,“这个问题我等一下会解释,反正这一点可以说明为什么凶手要去她家里。令我不解的是,我看了广美家里,完全找不到任何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广美家很大,和沙绪里的房间不同,照理说应该不会轻易找到。于是,我就得出一个结论,凶手事先知道‘那样东西’放在哪里。”

“……”

井原似乎说了什么,但光平没有听到。

“不,凶手知道‘那样东西’在哪里的说法并不恰当,也许应该说,他知道寻找‘那样东西’的记号。那个记号是什么?在命案当晚,那个记号留在广美的家里,就是那本《科学纪实》的创刊号。”

虽然双腿发抖,但光平的脸上泛着红晕。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井原也停下脚步,一动也不动地俯视着夜晚的街道。

光平深呼吸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知道那本杂志是记号,但根据我的推理,这代表凶手知道广美有这本杂志。凶手到底是谁?根据各种状况综合研判,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亲眼看到松木把杂志交给广美的妈妈桑。”

“另外两个人是曾经听说这件事的时田老板和我,是不是这样?”

“你说对了,”光平紧张起来,“我知道妈妈桑有不在场证明,当时,时田老板也有不在场证明。”

“所以,凶手是我。”

喀沙。雪地上传来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光平定睛细看,发现黑色雨伞掉在井原的脚边。光平猜想他在准备什么。

“虽然我不了解杀人动机,也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但凶手就是你。我猜想动机应该和松木之前的工作有关。”

井原没有回答,视线看着车站前闪烁的霓虹灯,仿佛陶醉在这片景色中。

过了一会儿,井原轻轻咳了一下。光平全身紧张,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和松木,”井原背对着光平,缓缓开了口。“是在某个台球场认识的,那家小店也可以喝酒,墙上有电视荧幕,经常播放《江湖浪子(the htler)》那部电影。”

“你们不是在‘青木’认识的?”

光平想要吞口水,但嘴里连一滴口水也没有。

“那是他来这里之前的事,那时候,我在公司内的职位岌岌可危,很希望在工作上做出成绩扳回一城。那个时候,太田副教授的学生介绍松木给我认识。和松木见面聊天后,发现他的工作内容对我来说是有极大帮助的信息,于是,我想到可以和他合作。”

“那不是商业间谍吗?”

光平问,井原轻声笑了笑。

“你脑筋真的很好,你应该把这种能力运用在其他地方。”

“松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辞职吗?”

“为了掩饰他出卖商业情报一事,中间最好有一段空窗期。所以他选择来到这个学生街,做为他的隐身之处,这里离我家很近,随时可以假装来台球,和他讨论工作的事。”

光平终于知道松木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了,也了解他经常挂在嘴上的“逃离”的意思。

“他出卖情报的回报是什么?”光平问。

“当初谈好他会以特别待遇进我们公司,但他真正的目的是以此勒索我和公司。”

“所以你杀了他?”

“我只能说,我不得不这么做。”

井原转头看向光平的方向。在车站灯光的映照下,他的双眼发亮,但脸上好像戴着能剧的面具般漠无表情。

“所以,你在找当初约定时的证据。”

“你说对了。有一份意向书,我那天和松木约定见面,就是为了拿回那份意向书。”

井原的身体已经完全面对光平。他的右手缓缓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手上紧紧握着一把刀。

“但松木没那么笨,不会放在自己家里,他在和你见面之前,就已经交给第三者了。”

光平用球鞋底慢慢向后滑。井原咄咄逼人,一旦光平动作幅度太大,他可能就会扑过来。

“他一旦交给别人──就会变成我的梦魇。如果不赶快拿回那份意向书,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我第一个想到沙绪里,但她家里也没有。”

“这时,你得知了科学杂志的事。”

井原像死人般的脸上下挪动了几下。

“松木没有理由把那种科学杂志交给小酒店的女人,所以,我立刻想到,意向书可能夹在那里面。接下来,就只剩下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潜入她家拿回来。”

“所以,你知道广美房间有备用钥匙?”

“是啊,”井原说,“纯子可能忘了,有一次,她身体不舒服,店里提早打烊,她顺口提到了这件事。因为她说要去广美家里,我问她:‘广美不是不在家吗?’她不小心透露,‘虽然广美不在,但我可以进去她家。’我当然跟踪了她,得知了放备用钥匙的地方。”

之前光平感冒睡在广美家里时,纯子突然闯了进来。原来当时还有另一个人也一起进了公寓。

“接下来只要赶快把那份意向书拿回来就好,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星期五去。”

“星期五?”

光平反问。

“你不知道吗?那栋公寓的管理员每个星期五都不在,因为万一被他看到就会坏事。”

原来是这样。光平终于了解了,他之前虽然知道有管理员,但从来没有在意他。

“你只想潜入她家,没有想要杀她吗?”光平问。

“拿回意向书是重点,但最后还是杀了她。”井原回答。

“就像我现在的情况一样……”

“对,”井原深深地笑了笑,“像你一样。”

“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都随身带着刀子吗?”

井原哼哼哼地笑了起来,鼻子吐出白色的气。他一边笑,一边走了过来。他和光平之间保持了对他有利的距离。

“并不是随身带着,只是第六感告诉我,差不多需要用到了。刚才去‘莫尔格’时,你不是问了妈妈桑问题吗?松木除了科学杂志以外,有没有同时把其他东西交给广美。听到你的问题时,我很庆幸自己准备了刀子。密室的事也给了我很大的压力。”

“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刺激你。”

“我想也是。因为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还是选择赌上自己的性命和我对质。不过,我必须说,你太鲁莽了,我手上有鬼牌,但你什么都没有。”

井原巧妙地逼迫光平和他交换了位置,光平背对着栅栏。井原握着刀子的手慢慢向他逼近。

“只要没有你,没有人会怀疑我,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真的很幸运。我要为你的推理补充一点,广美被刺后离开房间时忘了锁门,那时候她已经意识模煳,当然不会想到要锁门。如果警方和你发现门没有锁,一定会更早察觉真相,所幸当时我又折返回去她家,因为我忘了把备用钥匙放回门牌后面,于是,我顺便锁了门。以时间来说,应该就是你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冲上六楼的时候。之后,我就逃走了,我很幸运,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幸运总有用光的时候。”

“但这句话不适合用在我身上。”

刀子猛然刺了过来。井原的身躯看起来很迟钝,难以想像他的身手这么利落。光平好不容易才闪开,但棒球外套的领子被井原的左手抓住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小看我,我学过柔道,你不要以为比腕力我会输你,恐怕你会失算,松木也失算了。”

光平还来不及“啊!”地叫出声音,身体已经被摔倒在积雪上,但井原仍然抓着他的衣领不放,他想逃也逃不了。井原立刻向他挥刀,光平用尽浑身的力气挡住了他的手。刀刃掠过他的手背,流出的血滴在他的胸前。

井原将全身的体重压在刀子上,光平拼命撑着快要被压垮的手臂,左脚用力踹向井原的肚子。随着一声呻吟,井原抽离了压在他身上的身体。

当光平站起来时,井原也同时站直了身体。他重新握好刀子,准备展开第二次攻击。

“住手!”

这时,光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香月站在那里。

“赶快住手吧,没有人能够得到好处,而且,在雪中打斗一点也不好玩。”

刑警慢慢走向他们,走到光平身旁时,叹着气看向井原。“你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吧?你杀了几个人,却没有一毛钱进帐。”

“你们不了解情况。”

井原的语气很平静。虽然刚才激烈打斗,他却完全没有喘一口大气。“你们根本不了解我们的辛苦,只要低头看脚下就知道了。”

光平忍不住低下头。

井原说:“你们以为是谁建造了你们踩在脚下的基础?是制造业的人齐心协力,不断生产可以称霸世界的产品。你们只是站在我们所创造的基础上,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什么想要自由地生活,什么厌恶制造业,你们这些天真的人不可能了解我们流血流汗的战斗。”

光平低下的双眼无法抬起,注视着被踩烂的雪。

“无所谓啦,”刑警说:“你可不可以把刀子扔了,过来让我逮捕你?这样至少可以帮我立一个功。”

井原再度发出哼哼哼哼的奇妙笑声。

“我很欣赏你的想法,只是我不能被你逮捕。”

接下来的事发生在转眼之间,光平甚至来不及叫出声音。井原动作利落地越过屋顶的栅栏飘向空中,在光平他们面前转了半圈,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雪地上只留下脚印。

10

警察在处理井原的尸体时,光平正在广美的家里面对悦子。电视正在播放卓别林的老片,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只有独特的背景音乐在宽敞的房间内响起。

“你太鲁莽了。”

悦子大口喝着白葡萄酒说,“既然已经知道谁是凶手,就应该先告诉我,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

“对不起,我道歉。”

光平摸着胡碴对她低头,他的头发被融化的雪弄湿了。

“总之,你不可以一个人出风头,你刚才也差一点被杀了。”

“我没有任何可以称为证据的东西,只能把他逼到走投无路,让他自我毁灭。今天晚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况且,下雪也很有情调?”

“对。”光平认真地点头,“况且又在下雪。”

“莫名其妙。”

悦子把酒杯用力一斜,淡金黄色的液体带着小气泡,流入了她的喉咙。光平看着她,觉得好像在看深夜电影时中间插播的广告。

“所以,姊姊是受那个叫松木的人牵连而送了命?”

悦子托着下巴问,她似乎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

“以结果来说是这样,”光平说,“但只要不是自然死亡,都是因为某种方式受到牵连。无论飞机失事或是大楼火灾都一样,如果是真的被电梯杀手杀了,甚至不算是受牵连,只是命运走到了这一步。”

光平说话时,发现自己像在辩解。自己为什么要辩解?

“但是,松木为什么要把意向书交给姊姊?可以交给你,也可以交给沙绪里啊。”

“可能他认为交到我手上,很容易被井原发现,意向书交到意想不到的人手上,就可以对井原构成威胁。事实上,井原的确去沙绪里家里找过。”

“姊姊应该不知道杂志里放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杀。”

说完,她闭口不语。她隔着喝空的酒杯,不知道在看什么。光平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模仿起她的动作。

玄关的门铃声打破了沉默。悦子走出去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

“原来主角在这里。”

刑警说着,环顾室内,想了一下,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可能是因为光平占领了他平时坐的位置。

“我也要向你道歉。”光平说。

香月诧异地挑着眉毛,“道歉?为什么?”

“因为凶手死了,你一定在想,如果是你,绝对可以让事情更完美落幕。”

香月笑了起来。

“他一心想死。谁都无法阻止一个下决心要死的人,而且,他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无论如何,”香月轮流看了光平和悦子一眼,更大声地说,“事件已经告一段落了,也让我加入你们举杯庆祝的行列吧。”

“还有酒啊。”

悦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葡萄酒杯说,“但你要先说明一下情况。光平已经告诉了我大致的情况,但事件的背景还有许多不明不白的地方。”

刑警有点无奈地苦笑着拨了拨微湿的头发,浑身散发出男人完成一件大事后的疲惫。

“你怎么知道井原是凶手?”

光平问。香月拿出烟,满脸陶醉地抽了一口,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把烟灰弹了进去,一脸无可奈何,终于开口说:“你给我的那本科学杂志成为破案的关键。”

“……果然是。”

“只是我绕了一大圈。”

香月告诉他们,松木打算靠和某大学共同研究的资料进入其他大学,并在一年前和名为长谷部的学生接触。

“长谷部是太田副教授研究室的学生,而且最近死了。”

“……他杀吗?”

“应该是。于是,我们怀疑凶手是太田副教授,从松木之前的行为来看,推测他可能把什么情报卖给了太田,但这个推理有很多问题。于是,转而思考松木的对象可能不是大学,而是企业。这时,看到那本科学杂志的报导,发现有几家企业使用了专家系统,就把这两件事串在一起了。”

“松木参与了企业使用的专家系统的……”

香月点了点头。

“我调查了那本杂志提到的公司中,哪一家和松木之前工作的中央电子有合作关系,结果查到了新日电机这家公司。你知道新日电机吗?”

“我知道,是大型家电品牌。”

光平回答,刑警点了点头。

“新日电机为了追求公司的合理化,迎接未来的人工智能时代,着手开发了生产技术专家系统。这件事说来话长,可以省略吗?”

“如果和主题无关就不必说了。”光平说。

“只要知道专家系统是新的电脑系统就好,一旦完成,对公司来说,就是一项很大的成果。同时,也是绝对不能让竞争对方知道的极机密项目。”

香月在说“绝对”的时候加强了语气。

“松木和这个项目有关吗?”

“成为这个系统的基础工具是向中央电子买的,松木被派去新日电机担任技术指导员。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立刻有了灵感。因为井原任职的东和电机和新日电机是死对头,松木掌握的情报对他来说应该很宝贵。井原经常去找太田副教授,太田副教授研究室的学生长谷部又和松木很熟,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交集。”

光平心想,和井原说的话一致。

“于是,井原就和松木签下了担任商业间谍的合约。”

“但是,找不到明确的证据。我向东和电机查证,结果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当时,井原在公司的绩效不佳,即将被派去下游公司。而且,不是去下游公司担任主管,而是实质上的降职。没想到他那时候突然提出一份使用电脑的新企划,并且开始高效率地推动这个企划。他的这项工作受到了肯定,他被调职的人事命令取消了。虽然东和电机的人没有提到企划的具体内容,我猜想应该是和新日电机的生产技术专家系统相同的内容。”

“所以,他是以松木提供的信息做为参考,推动了那个企划吗?”

“我猜是这样,因此,对井原来说,松木就对他构成了威胁。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总之,足以让井原决定杀他。井原之所以杀长谷部,也是先杀人灭口,避免他说出和松木之间的关系。”

“太可恶了。”光平咬着嘴唇。

“我原本以为因为广美得知了这个秘密,所以凶手才动手杀她,在思考广美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时,觉得松木拿科学杂志给她的这件事似乎有蹊跷,猜想可能当初留下了要求松木当商业间谍的证据,然后夹在科学杂志内。”

事实正是如此。杂志内夹着井原和松木当初签的意向书。松木可能原本只打算把意向书放在第三者手上,但看到时田那本科学杂志的报导,觉得放在一起,更能够明确了解井原的企图。

最后,松木的机智发挥了作用。如果没有那本杂志,光平和香月就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我去向‘莫尔格’的妈妈桑确认,发现已经有人抢先一步问了相同的问题,而且和凶手一起离开了。”

香月语带揶揄地看着光平说,光平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公寓的屋顶?”

悦子问。光平也有相同的疑问。

刑警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凭直觉。而且,你很幸运,外面临好在下雪,路上留下了你们的脚印。在空荡荡的路上,脚印一直延续到这栋公寓,所以我就想,也许你们在这里。”

“感谢。”光平说。

“你要感谢这场雪。”刑警回答。

“对了,”悦子轮流看着光平和香月的脸说:“那堀江园长的事件呢?他也是被井原杀死的吗?”

“不太清楚,”光平说:“我原本想问他,但他突然扑了过来──我想应该是他吧,他从广美口中得知了凶手的名字,所以来找井原,结果反而死在他手上。”

悦子没有回答,反而问刑警:“香月先生,你觉得呢?”

“目前还不清楚。”

刑警说:“但很快就会查得水落石出,我们有很多人手可以查证。总之,你们就不要再插手了。”

“即使你拜托我,我也不想插手。”

悦子说。

11

时间过得很快,几天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

光平在家中的被窝中醒来,裹着毛毯,从信箱中抽出报纸,坐在被子里打开报纸。报纸内夹了一大堆岁末大减价的广告。

报纸上完全没有之前那一系列命案的相关报导,又有新的命案占据了版面。光平坐在被子里想道,这个世界真的充满了命案。

在这一系列命案的事后处理中,最令人头痛的就是东和电机这家企业的责任归属。东和主张,间谍行为是井原的私人行为,这也是事实,但麻烦的是当新日电机要求东和公布专家系统的全貌时,东和方面的人员面有难色地表示,井原只是参与该系统开发的成员之一,他的贡献也只占一小部份而已。

这个问题并不容易解决,但当然和光平没有关系。

光平合上报纸,下定决心起了床。

今天应该也很冷。

光平来到“青木”,咖啡店内没有半个客人,沙绪里坐在角落的桌旁修指甲。

“过年有什么打算?”她跷着迷人的双腿问道。

“还没有决定。你呢?”

“嗯……有人约我去滑雪。”

“男朋友?”

“算是吧。”她回答。光平完全不知道沙绪里到底有几个男朋友。

“我可能会在家里滚来滚去发懒吧。”他说。

“你不回老家吗?”

“不回去,也不太想回去。”

“是喔。”她似乎接受了光平的说法,剪完所有的指甲后,又开始磨了起来。她的动作很仔细。

“听说,”她在磨大拇指的指甲时说,“‘莫尔格’的妈妈桑要结婚了,要嫁给综合医院的一个医生。”

“我知道。”光平回答。

“太厉害了,她以后就是医师娘了,可能会把‘莫尔格’收起来吧。”

“是啊。”

光平觉得应该是这样,这样也比较好──

“但是,连续发生了那么多不幸的事,妈妈桑结婚的消息总算是好事一桩,希望一直朝好的方向发展下去。”

“对啊。”光平说。

“命案也顺利侦破了。”

沙绪里说,但光平没有答腔。

他坐在台球场的收银台内,却没有半个客人上门。大学已经开始放寒假,只有运动社团的学生必须继续来学校训练,即使是新学生街的台球场应该也是生意冷清,更何况他们也不可能特地绕远路跑来旧学生街。

光平坐在椅子上,看着疲惫的台球桌。它们似乎也在回顾今年一整年的时光,于是,光平也模仿它们开始回首这一年,却觉得有尚未解决的事卡在心里,让他无法好好感受年末的气氛。

他隐约了解那件尚未解决的事到底是什么,那是关于广美过去的问题。她的遇害与她周围所存在的很多不解之谜没有关系,但光平并不希望这些谜永远都解不开。

至于是否有必要深入追究,他还无法做出明确的解答。他觉得那是一种自私,想要了解所爱的人所有一切的自私。

光平叹了一口气。想到暂时无法抛开这种纠葛,就忍不住叹气。

当光平重新坐在椅子上,打算想一些快乐的事时,香月走了进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用眼神向他打招呼。

“这里像鬼城一样。”

他说。光平没有吭气,他又补充说:“我是说这条路。路上没有人,每家店都门可罗雀,连野狗都见不到。”

“因为是年底。”

光平说,但他无法确定是否一到年底,所有的学生街都会变成鬼城,他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然而,刑警并不想深谈这个话题,“我有事想要问你。”

“随便问。”光平回答,他已经没有理由和警方敌对了。

“是堀江园长被杀当时的事,想要和你确认一下。”

“确认?”

光平想了一下,问要不要找沙绪里一起来。“发现尸体时她也在,要不要去一楼边喝咖啡边聊?我请客。”

“好主意。”刑警说,但光平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无力。

来到咖啡店,店内果然生意冷清。光平倒了咖啡,决定坐在一楼边喝边聊。

香月问的是案发当天晚上的情况。

“圣诞树第一次亮的时候不到十二点,当时,井原也在现场吧?”

光平和沙绪里相互确认后回答:“他在。”

“你看到他离开吗?”

“没有。”光平说,沙绪里也在他旁边点头。

刑警重重吐了一口气,再度看着光平他们。

“你们是在十二点多才离开圣诞树,对吗?”

“对,”沙绪里回答,“之后我们去了‘莫尔格’。”

“当时,圣诞树还没有异常吧?”

“没有,”光平说,“至少那时候还没有尸体。”

“所以,是在凌晨一点才发现尸体吗?”

“绝对不会错──当时的详细情况已经告诉了当时赶来的刑警。”

“我向他们确认过了。”

香月一脸无趣的表情说,然后,轮流看着光平和沙绪里,无助地微微向右偏着头。光平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感到很意外。

“有什么问题吗?”

光平问。刑警苦笑着点了点头,“对啊,说起来是不太好的状况。”

他打开警察证内的记事本,看着记事本淡淡地说:

“那天晚上,井原在圣诞树试灯结束后,和商店街的人一起回家了,而且,那天晚上,井原家刚好有亲戚上门,和他一起喝到快天亮。虽然也可能是那个亲戚做伪证,但他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况且,事到如今,做伪证也没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光平停顿了一下,“他有不在场证明。”

“就是这么一回事。”

刑警收起了警察证,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

“所以,杀害堀江园长的凶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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