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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承天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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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眼睁睁看着这一刻王丽枫的面色一点一点青掉,最后终于是透着死人的灰,但她的眼睛依旧睁着,手依旧紧紧地抓住白云暖的手,带着一个母亲无法安放的心。

钟离雪已经扑上来,将王丽枫已经丧失温度的手狠狠掰掉,从床前扶起了白云暖。白云暖呜呜哭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枯萎,如流星绽放了最后的光彩,猝然逝去,这样的震动刻骨铭心。她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含恨离去的,永远也合不上双眼,那时候她身边还有章乃春,但他们是冤家,是宿敌,有着永远也无法化解的恩怨。而爱她的恐怕只剩了真娘。看着她花季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真娘应是哭断了肝肠吧。

真娘已经将怀里啼哭的翰哥儿交给流苏,嘱咐道:“先将翰哥儿抱去给奶娘。”流苏接了翰哥儿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真娘又疾步走到白云暖身边来,先替王丽枫合上了双眼,再搀扶住白云暖,对钟离雪道:“先带王妃回王府去,煮碗压惊汤给她喝,再让她睡个觉,守着她,别让她吓着了。”

钟离雪和美善已经一人一边扶住了白云暖,对真娘胡乱点了头,因为白云暖惨白的面色、冰凉的手吓着了她们。

正欲扶着白云暖离去,白云暖却回头唤了真娘,真娘眉头微蹙,担忧地看着白云暖,柔声道:“小姐,别怕,丽枫小姐的后事,我会和秦艽好好处理的。”

白云暖看着这样的真娘,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动容。无论如何,真娘和母亲一样爱她,虽然她因为妒忌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就让她忽略、忘记哪些瑕疵吧!真娘,我已决定像前世一样让你陪在我身边,所以你要一直美好下去,别再被邪恶又一次蒙蔽你善良的本性。

“真娘,翰哥儿我先带回王府,流苏与乳娘也先跟我回去,好照应翰哥儿,你留下来主持丽枫姐姐的小敛事宜,等处理好丽枫姐姐的后事,你便来王府找我吧!”

真娘有些喜出望外地看着白云暖。王丽枫的死不仅成全了翰哥儿,更成全了她。人生已然失去了心爱的男人,现在她只想跟在她最疼爱的小姐身边,好好伺候她,陪伴她,再不做他想。

真娘点了头,旋即又问道:“丽枫小姐的尸身是不是应该送回洛县王家去丽枫小姐和少爷已然不是夫妻了,不能入白家的祖墓,只能送回王家去了。”

“你与哥哥商量便是了。”白云暖忧心,那王家的王祥康和王建未必肯让他们情奔的女儿再回王家去的,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这是个魔咒,没有谁能挣脱世俗的眼光。

“先差人去王家报丧,如若他们愿意接纳丽枫姐姐的尸身葬入王家 ,则是最好,如若不然,就在京郊给丽枫姐姐寻一块墓地,这样她也可以离她的翰哥儿近些。”

白云暖回头再望一眼床上那个已然没有了生息的女子,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单薄得像一张纸,单薄得仿佛不曾担负过与两个男子之间沉重的恩怨情仇,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似的,仿佛曾经痛苦的一切、纠结的一切、心酸而悲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王妃,咱们走吧!”钟离雪小声提醒。

白云暖便仿佛虚脱一般,踩着绵软的脚步,扶着钟离雪和美善的手走出了屋门。

天色隐隐发紫,西边的天空涌起浓重的乌云,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白云暖的心情就和这天空是一样一样的。虽然前一世的悲惨已够沉重,这一世她也已看惯了生死,母亲的死,心砚的死,红玉的死,绿萝的死,可是当王丽枫死去时,她的心再一次痛到碎掉。女子的命运从来是如此飘零,因为要依附于男子,方能得到幸福,而男子,是多么靠不住的啊!她的雍王对她的爱又能比谁牢靠呢

白云暖这样想着,脚便若踩了虚空一般,心里飘得厉害。

眼前的桃林在入冬时一片颓败,光秃秃的枝桠上长不出片叶,也开不出一丁点的花朵,能承受的便是呼啸的冬风。也不是承受,而是将自己毫无退路地抛给冬风。因为已经一无所有,因为已经没有丝毫顾忌,于是就那么肆无忌惮地任由冬风糟践。

桃林的地上瑟缩着一个人,白振轩,他的哥哥。他身上裹着白色的氅衣,身子却缩成了一粒田螺。他就那么蜷缩在一棵桃树下,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但白云暖知道哥哥在哭。

他连哭都不敢出声,或许是觉得自己此生实在是愧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即便是为她的死哭一声亦是不够资格的吧

她不过是因为一纸婚书,走进了他的生活,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此以他为天,以他为命。她卑微到尘埃,她忍受他回门不辞而别的耻辱,只为博他眼角的一顾。他芝兰玉树,他君子如玉,他为她深爱的女子不惜情奔入水,化作梦里鸳鸯,在她面前,他却无情无义无担当。他既然做了她的丈夫,不能呵护她一生,亦可以不爱但尊重,可是他却给了她轻慢、背叛与侮辱。

她一切皆无,用她的天她的命回馈别人的恩泽,衬托她深爱女子兰花般的美丽、莲花般的圣洁、梅花般的坚贞。她用狼狈匍匐的姿态,用嫉妒的丑陋和恶毒作为献给他和他心爱女子真爱的礼物,承受他们高贵悲悯的俯视。

所谓情奔天涯,不过是因为被他伤得遍体鳞伤之后,逃避世俗耻笑的下策,她原要做一只永远的蜗牛,缩在阴暗的角落,以疗养他加诸于她身上的伤,奈何命运不允。

她终是一个凄惨的女子,在生命还花般美好时被他践踏与蹂躏,又如何还能在残破时迎来绚烂的光。

她的悲剧,他是刽子手,他是罪魁祸首,他是罪与恶的源头。

所以他哭,他哭,他哭,他肝肠寸断,懊悔难当,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只能在东风里蜷缩在桃树下,将丑陋的自己如光秃秃的桃枝一般,全全抛给冬风,接受那罪的凌迟与恶的惩罚。

可是他对于她的罪与恶,此生再难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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