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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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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以尧被激活“暗示拒绝”系统的时候, 一并重启的还有“暗中观察”模式。奈何冉霖跑得飞快, 后面又开始赶最后一场戏,唯一留给他的观察机会只有最后邀请宵夜的短短几十秒。

可冉霖拒绝得很自然,理由也很正当,包括语气声音表情动作都没有任何可疑。

陆以尧觉得自己的大脑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科学理性,通过观察得出“冉霖一切如常, 显然对你并没有你所以为的那方面意思”的严谨结论;一部分只凭第六感, 任性地坚持“冉霖在故作坚强, 他就是喜欢你,并且已经接收到了你的拒绝信号”的直觉判断。

被冉霖那句话激活系统的时候, 陆以尧才发现, 两个多月以来,他其实一直在等待能够实践和霍云滔商量出的方法论的时机。

只是他从没想过, 真如愿以偿的时候, 不仅没解决问题,还打破了原本已经回归自然的平常心。

冉霖有没有收到暗示

冉霖究竟是不是gay

冉霖到底喜不喜欢他

——以上问题, 统统没解决。

乱,比两个多月之前的那个晚上, 更甚。

霍云滔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有的没的想了半宿,陆以尧才勉强入睡。梦里他回到了中学时光, 那所寄宿的贵族男校, 下课铃一响,他第一时间跑到霍云滔的教室,把人揪出来一顿胖揍。

那时候的他和霍云滔都还没长开, 于发育凶猛的西方同学里,就像两棵豆芽菜。但豆芽菜打起来,也是能够热血沸腾的,最后霍云滔不堪忍受爬上屋顶,对站在屋下的他指着鼻子骂,老陆,你个重色轻友的玩意儿!

骂完,手机闹铃就响了。

苏醒来的陆以尧头痛欲裂,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全是负罪感——昨天晚上只是对冉霖,今早又加上一位霍云滔。

冉霖就算了,为什么梦中修理损友也会有罪恶感

陆以尧坐在酒店的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蓦地,想起每次劝妹妹遇事多自省时,陆以萌最爱说的那句话。

她说,哥,你头上有圣光。

顶着光圈的陆大明星以为会在片场看到一个和昨天同样自然的冉霖,并且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别东想西想无中生有了,好好拍戏,哪知道从化妆造型开始,男二号就时有时无地瞥他,而且目光中充满了……痛苦和仇恨

一同做造型的唐晓遇也发现了男二号的不对劲,但因为摸不清楚深浅,便没敢出声。

直到男一号探寻的目光求助过来。

四目相对,眼波在无声静谧中流转碰撞——

【陆以尧:什么情况】

【唐晓遇:[摊手]】

【陆以尧:难道是昨天晚上的暗示效果延迟到现在才触发】

【唐晓遇:暗示】

【陆以尧:拜拜。】

【唐晓遇:……说话说一半就撤是什么鬼你再看我一眼啊!!!】

随着造型接近尾声,冉霖眯起的眸子里,目光也越来越锐利,甚至胸膛都开始剧烈起伏,好像随时都能一腔愤怒冲云霄!

陆以尧再忍不住,豁出去了直接开口:“其实,昨天……”

“别说话!”冉霖粗暴打断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任何原因都不是你欺骗利用我的理由!”

唐晓遇倒吸口气,瞪大眼睛,心说戏还没杀青,男一男二就要上演“假戏真做霸道兄弟爱上我”了!可,可这是化妆间啊,你俩就算爱比海深也要注意公众影响好吗!不想在圈里混了!

“那个,二哥,我觉得吧……”

“你也闭嘴!”冉霖忽然转过头来,声音极沉,一字一句,“你要是敢帮他说一句话,兄弟没得做。”

唐晓遇懵逼地眨眨眼,怎么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耳熟到他张口就能对上来下句——

“我的兄弟都要刀剑相向了,我如果还能冷静看着,这兄弟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分别!”

冉霖哑然,不住地喘息,良久,才稍稍平复下来,带着点不可思议道:“小鱼,你刚才的情绪真好。”

唐晓遇腼腆笑笑,下意识谦虚道:“也没有啦,是你带的……等一下,”唐晓遇的表情黑线下来,“对戏我没意见,但你好歹给个信号吧!”

冉霖眨巴下眼睛,歪头看他:“没信号你不是也对上了,而且对得特别好,都不用酝酿,一张嘴情绪就到位。”

唐晓遇抿嘴,笑靥如花,不胜娇羞:“你别看我好像每天嘻嘻哈哈的,其实我一直在很用心的揣摩徐崇飞……”

给男三号化妆的造型师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一边擦掉刚刚因为男三号突然狰狞对台词而歪出去的眉毛,一边感慨导演选角色的眼光毒辣——这种一点就着一夸就乐的主儿,演徐崇飞简直是灵魂契合,要是演了方闲,能被唐璟玉骗得渣都不剩,要是演了唐璟玉,嗯,估计这辈子连灭门仇家都查不出来。

这厢化妆师心里吐槽,那厢冉霖直接对着男一号揶揄调侃:“陆老师,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不然没道理对我递过去的台词没反应啊,小鱼都能接住。”

唐晓遇从飘飘然的云端回到地上:“小鱼都能”这种说法,我不是很喜欢……”

陆以尧怔怔看着冉霖眼里“三分请教七分打趣”的笑意,忽然觉得有一丝丝委屈,特想学着唐晓遇那样有冤就诉有怨就喊——我为了你的事情从昨天纠结到今天从黑夜纠结到清晨你不说体谅我还一言不合就飙戏,有没有人道主义关怀啊!

“陆老师,”化妆师的弱弱呼唤打断了陆以尧万马奔腾的心绪,“您能先别皱眉吗,不好上粉……”

陆以尧深吸口气,眉宇舒展,缓缓露出一个礼貌微笑。

冉霖努力往下拉嘴角,生怕笑得太明显——他敢百分百肯定陆以尧在心里咆哮呢,但这人就这样,气到炸,脸上也要保持着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状。

自己装的逼,再内伤,也得憋着。

冉霖垂下眼睛,发现“失恋让人成长”这句话真有道理,一夜之间,他就变坏了,并且大有在坏蛋路上越滑越远的趋势。

但神奇的是,坏蛋真的比好人皮糙肉厚,起码现在对着陆以尧,他又回到了从前没发现自己心意时的光景,不,比那时候还要自在。

那时的冉霖没爱上陆以尧,但因为炒cp蹭热度的事情,仍心怀愧疚。

而现在的冉霖是陆以尧的朋友,封存了喜欢,也已经翻篇愧疚,只剩下平等相处的惬意。

两个多月前的那顿饭还是算数的。

陆以尧说不用考虑咖位,不用顾虑粉丝,不用在乎舆论,怎么相处着舒服怎么来。

虽然有点迟,但冉霖决定从现在开始,听陆老师的话。

“你是又开始酝酿情绪了吗……”陆以尧眼见着冉霖从忍着笑,到笑容渐淡,再到正色起来,最终回归眼里带恨,莫名头皮发麻。

冉霖的恨是真狠,带着剥皮拆骨的激烈与决绝。

即便知道是戏,陆以尧还是承受不住。而且这才只是陆以尧,如果他让自己变成唐璟玉,进到角色的情绪里,那么冉霖……不,方闲的目光,足以让他在罪恶感里,万劫不复。

“必须酝酿啊,”冉霖叹口气,用力眨眨眼,让眼眶放松,也让差一点涌上来的热气慢慢消散,“今天这场是重头戏,我不想出任何差错。”

抛开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冉霖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今天能彻底快刀斩乱麻,振作起来的原因——不是他想不想,而是他只能这样。

热恋也好,失恋也罢,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不能任由自己的私人情绪,毁了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四个多月来的努力。那样不仅对不起信任他的投资人、导演和编剧,也对不起心里那个喜欢演戏的自己。

陆以尧看着冉霖眼里的认真和坚定,第一次对自己的“敬业”认知,产生了质疑。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演技有多出色,悟性有多高,但在“认真对待工作”这件事上,他一直是极度自信的。

不和那些以戏为天的真艺术家前辈比,只和眼下年纪相仿咖位相当的许多同行比,陆以尧觉得自己配得上一枚“青年标兵”荣誉勋章。

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可能过于自负了。

姚红曾经打过一个比方。她说你们两个就是两桶高度不一的水,你高,他低,中间连根管子,永远都是你的水往他那边跑。

陆以尧现在也想用这个比喻,不过桶里的水从“名气”换成“敬业(含爱岗)”,那么一定是冉霖的水往他这边跑。

冉霖比他高出的不只是认真,还有括号里的那一点点的,热爱。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就是用眼神把我烧出窟窿,我也不后悔做这些。”陆以尧听见自己沉声开口,不是剧本里的台词,但是唐璟玉的心声。

冉霖没料到,陆以尧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入戏了。刚刚冷却下来的血液又开始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怼他!

“我把你当最亲的兄弟,我为了你放弃我最爱的姑娘,甚至如果非要我在你和赵步摇中间选一个,我都会毫不犹豫选择你……”冉霖说不下去了,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感觉心口正因为巨大的痛苦而窒息,“你的回应呢就是欺骗我,利用我,最后还害死了我爹”

“你爹是我唐家灭门的仇人。”

“那我呢,我有哪怕一丝一毫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你做那些的时候没想过我,现在觉得对不起,晚了。”

“……”

唐晓遇静静看着男一男二入戏,飙戏,一颗心跟着跌宕起伏。

终于,二人之间不再说话,只剩下压抑的寂静在蔓延,他转过头眼带水汽地看着自己的化妆师:“姐,你现在知道了吧,我演这个男三号可不容易了……”

“姐懂。”化妆师点点头,扶正他的脑袋,“乖,别动,这条眉毛已经画半个小时了。”

主演们一边化妆造型一边酝酿情绪的时候,拍摄现场正在紧张地布置着。

冉霖说今天是一场重头戏,不只没有夸张,反而还是收着说的。确切地讲,今天这场,是整部剧里,最重要的一场戏——武林大会,方焕之死,唐家灭门案真相大白,海空方丈诬陷唐璟玉,唐璟玉和方闲决裂。

如果说整部戏就是一场连环阴谋和一出兄弟反目交织而成的过山车,那么今天,就是最高处那个翻滚360°+扭拧720°的标志性大环。

偌大的内景空间被搭建成方家的席武堂,即武林大会现场,桌案相连,杯盘酒盏,说是武林大会,更像是一场众门派把酒言欢的盛宴。

方焕之的位置是主位,但并不高于其他位置,既突显了主人的身份,又给予所有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该有的尊重。

群演已基本就位,但还没有全部坐定,稍显杂乱。

摇臂还在半空中晃来荡去地找角度,录音师和灯光师也不敢有一丝懈怠,哪怕已经准备就绪,仍紧盯着现场,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化。

一些配角演员已经先行抵达,尤其饰演方焕之的仲家昆,正拉着饰演海空方丈的老朋友,对戏+走位。

大场面+群戏+高丨潮剧情,这部戏最华彩的部分能不能耀眼,就在这一搏!

终于,五位年轻演员带妆进入现场。

唐璟玉,方闲,徐崇飞,赵步摇,狸儿。

无论他们的演技照前辈有多少差距,毫无疑问,他们才是这部戏的第一天团,戏好不好看,就在他们身上。

随着他们的到来,这场戏的阵容,齐了。

现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连群演都不自觉安静下来。

监视器后面的陈其正转头看一眼已经快要窒息的搭档,无力叹息:“你一定要比演员还紧张吗”

宋芒捂着胸口,手指已经将明黄色的衣服布料拧成一团:“不行,克制不住的激动,发自灵魂的颤抖……”

陈导不是第一次见搭档这样了,但每一次他仍然忍不住吐槽同样的问题:“本子是你写的,你到底有什么可激动颤抖的!”

宋芒的回答也一如从前:“就因为是我写的才情难自抑,我必须亲眼看着文字被百分百还原成镜头,才能放心。”

陈导向来不愿争论,但侮辱他的专业,不行:“我哪次拍出来的镜头让你的本子面目全非了”

宋芒对搭档有信心,但也谨记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凡事都有意外,我必须要把风险控制在最低。”

陈其正可以肯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这位搭档磨合到严丝合缝了,就俩搭不上的齿轮,硌愣着在艺术道路上艰难前行吧。

“我先和你约法三章,你是来围观的,不是来导演的,不能再发生中途逼我喊停的事情。”

陈其正是吃过亏的,上回那个电影的高丨潮戏,两个人在现场吵起来了,就因为有个演员自由发挥了一句词,他觉得没什么,宋芒直接爆发。他也是气急了,于是当着所有演职人员的面,上演一出金牌导演编剧对掐戏,丢人丢大了。

“ok。”宋芒知道陈其正指的是哪件事。事后他也很后悔,两个对艺术较真的人碰到一起了,掐起来没毛病,但大庭广众,就不好看了,也影响导演威信,“这算第一条,剩下两条呢”

“没了。”

“不是约法三章吗”

“重要的一条顶三条。”

“……”

重新看回监视器的时候,所有演员已基本就位,陈其正深吸口气,心慢慢沉静下来,举起扩音器低缓而有力道:“来,各单位注意了,先走一遍戏——”

所谓先走一遍,即调度比较复杂的戏份和场面,先不拍摄,而是让演员先演一遍,过程中,导演会随时打断,确定和修正摄像机拍摄角度,演员的走位,甚至是演员的动作和神态,以期拍摄正式开始时,能够流畅顺利。

这场戏一共走了三遍。

三遍走完的时候,堆积的情绪已经让冉霖的胸腔快要炸开了。

陆以尧没有再和对方说任何一句台词以外的话,他没办法做到冉霖这样连灵魂都仿佛被戏中人占据,但他不愿意打扰这样的冉霖,这样全身心投入的,发着光的,演员。

不仅是陆以尧,唐晓遇、奚若涵还有饰演狸儿的女演员,都没敢同冉霖搭多余的话。

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不是冉霖,是方闲,而今天的方闲,就是疯狂的,惨烈的,濒临崩溃的——

唐璟玉从海空方丈那里得知“落花剑谱”就在方家之后,既为报仇,也为戳破方焕之的阴谋,便同意带海空方丈进入方家,赶在武林大会之前,寻找剑谱下落。

他以玉少爷的身份,带着乔装成老翁的海空方丈,大摇大摆穿梭于方家的每一处,厨房,兵器房,柴房,卧房,藏宝阁等等,最终在方闲书房的一道暗格里,发现了落花剑谱。

原来真像海空方丈说的那样,所谓落花剑谱惊现流马镇,不过是方焕之放出的消息,为的就是除掉反对他的门派,好在武林大会上顺利当上盟主。

海空方丈让唐璟玉收好剑谱,待武林大会上,一举戳破方焕之的阴谋。唐璟玉欣然应允,却不料在武林大会上,事情陡然生变,方焕之重伤濒死,而方闲,也终于知晓唐璟玉背着他做的一切。

“《落花一剑》第835场第1次……”

啪!

“老衲想来领教一下方盟主的若谷剑法,不知可否赐教”

饰演海空方丈的老戏骨站起来,银眉长髯,面相宽容而慈善,平缓而有力的声音在偌大的席武堂中回荡,霎时让所有人情不自禁闭了嘴,无论是喝酒的,闲谈的,嬉笑的,都静下来,整个席武堂鸦雀无声。

饰演方焕之的仲家昆闻言微笑,放下杯盏,从容不迫地起身,朗声道:“老方丈言重了,该是晚辈向方丈请教一二。”

一个笑面狐狸,一个城府似海,四目相接,剑拔弩张。

不满意方焕之当武林盟主的并不只菩提寺一家,但敢冒头的,海空方丈是独一份。

坐在不远处的冉霖早不复走戏时的浓烈情感,这会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爹和德高望重的海空方丈,面色平静,眼神茫然,完全一副“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的雾水模样。

陆以尧坐在冉霖旁边,按照剧本,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屏息凝视,静观其变。

方焕之走出桌案,来到席武堂的正当中,恭敬地对海空方丈施礼,随后长剑缓缓出鞘。

海空方丈微微点头,手上的禅杖微微抬起,又飞快落下,咚地一声,杖柄敲在地面,低沉而压抑的闷响。

“方丈,多有得罪了!”

方焕之一言既出,手中剑凌空飞起……

“唔!”

剑未出云,方焕之忽然弯下腰脊,痛苦捂住胸口。

“停!血袋——”

导演一声令下,血袋立刻被送上来,仲家昆含入口中,重新恢复弯腰捂胸口的痛苦姿势,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其余所有人,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好,都维持着喊停前的状态、姿势,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出,生怕哪里起了变化,待镜头继续时,穿帮而不自知。

拍摄继续,闪电般的中断仿佛不曾发生。

随着仲家昆咬破血袋,噗地一口鲜血喷出,冉霖腾地跳起来,撞开桌案冲进席武堂正中央——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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